程益中
4个月前
川普政权的民粹幻术与反智话术 在21世纪的政治舞台上,川普的“推特治国”堪称一出令人瞠目的滑稽丑剧。他不以治国理政之道服众,而以情绪煽动吸引眼球。他的治术,不是建立在制度理性之上,而是深植于民粹+反智的土壤之中;他的政权,不是走在民主的光明大道,而是沿着极右寡头主义的陡坡疾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理性退散,自尊和庄重荡然无存。 川普把人民的愤怒和不满当作政治资本,把人民的情绪当成政治正确,把常识当作敌人。他不是在治理国家,而是在经营情绪:他夜以继日地制造恐惧、愤怒、怀旧、仇恨等“情绪炸弹”,精准投掷在社交网络的神经末梢——川普的每一条大写推文,都只求引爆观众的眼球。 这一套话术与手法,其实早有“祖师爷”。苏联时代的宣传术、中国的舆论引导、以及近年来俄式信息战,皆为其灵感来源。但川普主义的模仿是拙劣的,它没有列宁主义的纲领性,也没有中国文宣系统的深层结构,更缺乏普京政府的冷峻操作术。它是草台班子式的极权美学,是快餐文化包装下的反启蒙复辟——更粗糙、更肤浅、更近乎卡通化的极权政治试验品。 这是一种非制度化的民意掠夺术:它绕过法治与议会,绕过建制与专家,直接唤醒群众内心最原始的恐惧与憎恨。推特上的140字取代了国务报告,“Fake News”成为万能护身符,“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则成了复古幻象的咒语。真相被埋葬,情绪被放大,公共理性在欢呼声中碎成片段。 在中俄的极权体制中,宣传系统尚有逻辑的自洽性与话语的统一性。相比之下,川普政权在舆论操控上的包装可谓粗糙至极,充满即时性、自我矛盾与街头叫卖式的煽情。他的“国家叙事”不再是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而沦为24小时热搜话题的屠宰场,昨夜的情绪尚未冷却,今日的谎言已经上架。 这不仅是美国政治的堕落,也是全球民主制度的一面镜像:它提醒我们,极权不一定穿着笔挺的制服,也可能披着星条旗的斗篷;洗脑不一定靠官方媒体的重复灌输,也可以靠社交平台上的算法放大。而所谓“自由世界”的领袖,也可能成为民粹化、反智化、情绪化治理的始作俑者。 若说传统极权是一场绵密设计的长剧,那么川普主义就是一出直播带货式的闹剧。它以戏谑代替庄严,以愤怒取代理性,以热度淹没真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目光经济”的政治投机——在这个时代,谁能抓住注意力,谁就篡夺了现实的定义权。 但历史不会永久为闹剧让道。当情绪耗尽、真相复苏,民众终将意识到:在被“推文总统”引导的狂欢中,民主的根基已被悄然侵蚀。而此时此刻,我们需要的,是一次深刻的清算与反思。
程益中
5个月前
【论剧本荒】 张艺谋所谓“剧本荒”的论调,不过是将病灶归于肌表,而不敢直面潜藏在审查制度深处的意识形态禁忌。编剧不如导演和演员值钱,这固然令人叹息,但若真有剧本灵魂燃烧、真知灼见闪耀,金钱最终也不是最难跨越的鸿沟。根本问题在于——好剧本不是写不出,而是写出来也过不了关。思想受限,题材设限,语言设限,一个民族的叙事能力和创造性在逐层退让中被消解殆尽,文学及文艺作品的锐度及价值,在主动和被动审查中钝化乃至泯灭。 张艺谋先生,这不是剧本荒,而是灵魂荒、思想荒、审美荒,是创造性及创造力的荒芜。有才者如履薄冰,有志者寸步难行,写作者学会了自我阉割、回避矛盾、避免冲突,学会了减剧情张力、去戏剧高潮之后,最终连提问的勇气,也都会被制度压成闭嘴和沉默。所谓“剧本荒”,更像是一次集体性的逃避:明明房间里有头大象——审查本身就是最大的剧本杀手——而国师们却纷纷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是“国师们”的悲哀,更是文化的吊诡。当一个民族的创造力不再源自真实经验与自由表达,而是围绕红线跳舞、在禁忌边缘打转,所谓艺术,也不过成了“合规作品”的变体,一种去锋去骨、只求安全的陈词滥调。 最可怕的不是没人写好剧本,而是好剧本永远见不得光。
程益中
5个月前
程益中
6个月前
【程益中:论选秀文娱节目去高潮化】 在中国的荧屏上,一场深具象征意义的转变已悄然发生:选秀类文娱节目,正在从“观众投票制”低调滑向“评委合议制”。以浙江卫视的《天赐的声音》为例,这类节目曾承载着某种隐约的全民参与幻想,借由观众一人一票,模拟了一个微缩的民主演练现场。如今,舞台仍在,歌声未歇,但那看似微不足道的投票按钮却悄然失效,取而代之的是评委的素质专业合议,一种被赋予“理性中立客观”面貌的制度修辞,正成为新常态。 这一变动,并非单纯的节目制度创新或内容质量升级。它背后映照出的是一个宏大的政治逻辑:中国在大众传播领域中,正系统性地去除一切可能激发民主情境的机制与象征,以防范公民意识的无意识萌芽。选秀节目的“去高潮化”与“去对抗性”,正是这一逻辑在流行文化中的表征之一。 早年如《超级女声》《快乐男声》风靡一时,依托的正是一种广泛动员和全民投票的参与快感。观众在投票的那一刻,不仅是消费娱乐内容,更在模拟投票的过程中,短暂体验到了一种“我能改变他人命运和结局”的虚拟权利。这种机制虽不具政治实效,却以文化方式间接赋予了个体意志一种公共价值。 而这种参与幻觉,恰恰是威权体制所戒惧的,引发了民主模拟的危机。因为它在形式上与民主制度过于接近,哪怕只是游戏,也可能在无意中为未来的制度转型播下一粒种子。投票虽轻,却重在其隐喻之力——正是这种象征意义,使得原本无害的娱乐被视为政治的缝隙。 随着大众传媒的监管日益强化,选秀类节目的投票机制被迅速去中心化,最终演化为专家代议的表面专业化路径。从全民投票到导师选择、再到评委合议,其逻辑在于:由不可控的民意转向可控的代议。这不仅仅是对节目节奏的把控,更是对舆论可能性的防范。 代议制本是一种民主机制中的重要形态,而在中国式文娱环境下,它却被技术性地转化为“权威筛选+象征多元”的治理技术。所谓合议,不过是由一小撮被筛选、被信任的权威,在可控空间内表达代表性意见,为观众省略了判断的权利,同时也去除了决断的激情。 与此同时,这种制度逻辑还在美学层面展开着去除“高潮”的工程。高潮是对抗性的高潮,是势均力敌的对决,是悬念、裂变、翻盘、热泪盈眶的戏剧时刻。而当节目的赛制趋于预设性、评判趋于理中客、对抗趋于平滑消解后,高潮便无所依附,只能消散为一片无波的舒缓语气。 我们看到,不再有黑马逆袭、不再有全民狂热,不再有爆冷与翻车。取而代之的是对专业意见的强调、对德艺双馨的赞颂、对温和竞争的推崇。节目成为一种和谐叙事的扩音器,其背后是党国意识形态的深层操演:用表演的协商取代真实的博弈,用技术的话语取代民意的表达,用精致平庸取代混沌真实,用驯服美学取代艺术审美。 选秀节目早已不是纯粹的娱乐,它是体制如何驯化表达的一个窗口。在这个窗口中,我们看到的不只是歌唱与评判,而是治理的镜像:国家如何对待集体情绪,如何管控竞争场域,如何设置象征性参与的边界。 节目不再是选人,而是讲故事;不再是被选择的民主,而是被编排的和谐;不再是舞台的偶然性,而是话语的必然性;不再是众说纷纭,而是万籁俱寂。 在中国,选秀节目的去高潮化,不是审美的进步,而是政治的策略。它所去除的,不只是冲突与戏剧,更是潜藏其中的人民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幻觉。在专业评审的温柔外衣下,是对民主式参与机制的系统拆除。而这种拆除,并不止于电视荧屏,它映照的是党国治理对一切不确定性的零容忍。 对此,观众只能报以沉默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