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页
3周前
Part 45 •「習慣沉默以後」 Gao Zhisheng Series 高智晟連載 ⸻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我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語言成了危險的東西,每一個詞都可能被當成證據,被記錄,被曲解。我只能學會和自己說話,在心裏小聲地說,慢慢地說。 牆上那盞燈還亮著,但我知道那只是表面的光。這裡面真正的黑暗,是靜默,是你說出話來卻不再有意義的時候。 我曾經無數次地問過自己——如果我就這麼沉默下去,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死亡? 但心裏總有一個聲音: 不,沉默不是死亡,只要你還記得你為什麼選擇沉默。 有時候,沉默是對謊言最大的反抗。 有時候,不說一句話,反而能讓真相更響亮。 那晚,我在黑暗中閉上眼睛,試圖想像我女兒的聲音。我想像她在門口喊:「爸爸,你回來了嗎?」我沒開口,只是眼角濕了。 他們不能奪走我的記憶,也無法奪走我內心的光。 因為我還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高智晟。 我還活著。 ⸻ Part 45• “After Silence Becomes a Habit” Gao Zhisheng Series ⸻ One day, I realized—I hadn’t spoken in a long time. Not because I couldn’t, but because I no longer wanted to. Speech had become dangerous. Every word was a trap—recorded, twisted, turned against me. So I learned to speak only to myself—in whispers, in slow, cautious thoughts. The light on the wall was still on, but I knew it wasn’t real. The true darkness was this: when words no longer mattered. Many times I asked myself—if I stayed silent forever, would that be a kind of death? But inside, a voice replied: No. Silence is not death, as long as you remember why you chose it. Sometimes, silence is the strongest protest against lies. Sometimes, saying nothing makes the truth louder. That night, I closed my eyes and imagined my daughter’s voice, standing at the door, calling softly: “Daddy, are you back?” I didn’t answer. My lips stayed still. But tears slipped down my face. They couldn’t take my memories. They couldn’t take the light I held within. Because I still knew who I was— I am Gao Zhisheng. And I am still alive.
* 文革中,空军管民航,欺负民航,得罪了所有人。文革后空军撤出,两家就处处对着干。1978~1988的十年间,民航飞速发展,而空军在缩编,几千个飞行员离开空军,民航却一个不要,宁可自己办航校,从头开始培养飞机驾驶员。 * 民航也排斥航空工业部。他们只想买美国的波音和欧洲的空客,又好用,又能 贪污。 八十年代初,民航开始大买波音707。没几年,北京的小圈子里就传出了民航总局局长沈图拿回扣、把儿子送到美国的风言风语,说上面要法办沈图。紧接着又传言说,沈图的儿子从美国给邓小平写信,说如果你把我爸关监狱,我就把你的子女贪污的事捅出去,于是沈图被革职了事,免了坐监。 * 朱镕基访法时对法国人说:“你们不要卖给台湾军火,有什么都卖给我,我有两千几百个亿的美元。” * 1988年,民航利用一笔日元贷款,通过招标,选择了意大利的空中管理雷达系统。可是朱镕基和吴仪访英后,却要民航改买英国的设备,理由是英国首相许诺说:如果中国买英国的雷达,英国就不抛出香港的政改方案。 民航接到朱镕基的指示后,打报告说:第一,你是领导,你决定买英国设备,我们服从,不过民航不能说是我们的主意。你得下令,我们才能执行。第二,选择意大利的设备,是民航评标评出的,现在要改,一切损失应由领导承担。第三,航管雷达,人命关天,我们选的我们负责,领导选的领导负责。 朱镕基不敢下令,民航也不改初衷,一拖三年多,直到1994年才尘埃落定,民航还是买了意大利的雷达,装备了十六个机场。 ---罗瑞卿之子罗宇如是说(上/下)
贫协主席蒋大杆 蒋大杆原是河西最穷的人,地无一垄,房无一瓦,光杆一人,靠偷鸡摸狗为生。此人长得矮小,胆子特大,鼠眉鼠眼,经常到姜六家偷东西,还常当内线,把胡子领到姜六家。土改时,蒋大杆当上贫协会长,骑着高头大马,跨着盒子枪,扬眉吐气,威风凛凛。分地分财时,蒋大杆不仅分得姜六的土地 、房屋、财产,更痛快的是还分到了姜六的小老婆。 那天,蒋大杆带领河西的穷人来到姜六家,分完浮产后,蒋大杆看着姜六的小老婆心里痒痒,就对姜六说:“你有两个老婆,我一个没有,你一个鸡巴操俩×,我一个鸡巴干闲着,这公平吗?分我一个。你是要脑袋,还是要小老婆!”说完把盒子枪往桌子上一摔。姜六吓得两腿乱颤,浑身哆嗦,眼睁睁看着小老婆被众人扶上马。尽管姜六小老婆又哭又骂,无奈人多势众,当夜她投河而死。 这个蒋大杆,命大,死几次没死掉。一天夜里,他在东山被人用棒击倒,第二天早上又活过来。当了贫协会长后,他把妇救会的女人都睡遍了。后来工作队来了,妇女们告他,工作队说打死他,于是妇女们用乱棒将他打死在路边,可是后来他又活过来了。有人来告工作队,工作队说,留他一条狗命吧。蒋大杆活到八十三岁。 土改一完,蒋大杆就“响应党的号召”,动员翻身的穷人参军,“保卫胜利果实”。他的动员手段很有创意:让妇救会的女人把大炕烧得火热,邀来二十多名青壮小伙子坐在热炕上,蒋大杆坐在屋中央八仙桌边,屋外是扎枪队。蒋大杆讲话,先讲参军的意义,解放天下受苦人,接着公布参军的指标,全村共二十五人,还强调说参军要自觉自愿。刚分完胜利果实的人们,本来是喜气洋洋的,一听参军,神情紧张起来,谁也不言语。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半天过去了,屋内静悄悄的。蒋大杆急了:“还不好意思报名呢,这好办,只要动一动弹,就算报名参军了!” 此时是三九天,屋子热得像蒸笼,炕热得像锅底,小伙子们脸上流汗,坐不住了。王山想换半个屁股,蒋大杆看见了,说:“王山觉悟高,第一个报名了。”两个民兵把王山拉下炕。这一拉碰了张五,张五也被拉下炕。不到两小时,炕上二十几名小伙子一个个被拉下炕。炕上只剩下刘七,身上的棉袄都浸湿了,还是一动不动。蒋大杆等不及了,说:“好个刘七,我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铁屁股!”上炕一把把刘七拽下炕,发现刘七裤裆里鼓囊囊的,扒开一看,裆里垫了鞋底子。“你小子破坏征兵工作,我第一个就让你去堵枪眼!”刘七吓得面如土色,叩头说:“我报名,我报名!”蒋大杆征兵经验受到表扬,全乡推广。 ---作者: 兴濂 (选自《黑五类忆旧》第十二期,2011-04-01)
点天灯 农历十一月二十,镇里斗争伪镇长李杰,会场设在镇西北角的露天剧场。石砌的戏台搭个大席棚作为主席台,席棚正面悬着横幅,上写“大汉奸大恶霸大地主李杰斗争大会”。席棚和墙壁上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口号,戏台正面坐着一排威严的主席团成员——十几个贫农团的干部,戏台两侧站着十几个威武的持枪民 兵。 台前左侧站着十几个低头弯腰戴着纸糊高帽的地主,每个地主身后站着两名彪形大汉,各用一只手把地主的两只胳膊拧到身后,另一只手按住地主的脖子。这些地主都是陪斗,被斗的主角李杰五花大绑跪在台中间,两名彪形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他身后。李戴着纸糊的高高的尖顶帽,胸前挂着一块沉重的大木牌,写着“大汉奸大恶霸大地主李杰”。李杰两字故意写得东倒西歪,还用红笔划了一个很大的叉。李杰紧闭双目,吊着嘴角,一副桀骜不逊的神态。这天是大集,戏台下面人山人海,人们拥挤着,喧哗着,伸长脖子争看戏台上的主角李杰。 控诉斗争的积极分子们,一个接一个跑到台上控诉。他们怒目圆睁,义愤填膺,声嘶力竭,控诉到伤心处,有的痛哭呼号,对主角手撕嘴咬,拳打脚踢。这时就有人领着高呼口号:“打倒大汉奸大恶霸大地主李杰!”“彻底消灭封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贫农团万岁!”“土改运动胜利万岁!”台下呼应如雷,震天撼地。斗争进入白热化,台下爆发出一片呐喊声:“打死他!”“剐了他!”“活埋!”“掌天灯!”有一群人不顾顺序,蜂拥着跳到台上,争打李杰和陪斗的地主们。 会场大乱,民兵们急忙维持秩序,主席也跳了起来,大喊:“不要乱!不要乱!要遵守大会秩序!秩序!我们一定满足大家的要求!要求!”人们已经疯狂,会场无法恢复秩序。主席急忙命令民兵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陪斗的地主们带走,把被打得半死的李杰从愤怒的群众手里抢出来。 “把大汉奸大恶霸大地主李杰点天灯!”主席下达命令。几个民兵立即用铁锁链把李杰拴牢,又把一大捅煤油浇到半死的李杰的身上,然后就把李杰往戏台傍边的高竿上吊。吊起后,民兵用点燃的麻秸秆向李杰的身上一捅,那火就腾地熊熊燃烧起来。会场沸腾了,人们望着那团徐徐上升的熊熊烈火,疯狂地高呼着:“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贫农团万岁!”“土改运动胜利万岁!” ---作者: 碧薇萍 (选自《黑五类忆旧》第十二期,2011-04-01)
刘晓波:周恩来的官场生存术(下) 在周的心中,毛就是党,就是权力、真理和至善的化身,具有对任何人进行盖棺论定的绝对权威。周经历了中共党内的血腥历史,多少枭雄,无论功劳多大职位多显赫,只要被毛打倒,就等于遗臭万年。对自己的身后声誉极为在意的周恩来,将个人的身后荣辱全部寄托在毛的评价 上,所以,他才在文革之初的讲话中说:“要跟著毛主席。毛主席今天是领袖,百年以后也是领袖。晚节不忠,一笔勾销。”即便在病得无法工作之时,周还念念不忘毛对自己的评价,多次给毛写信,表达自己的绝对忠诚。周也曾经在私下里数次对知心人透露:“我是忠于毛主席的”;在最后一次进手术室之前,周还突然高喊“我不是投降派!”甚至周已经进入弥留阶段的昏迷状态,偶尔醒来,居然还让工作人员给他念毛的诗词听,“当读到‘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时,甚至露出笑容,还喃喃自语道:“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周恩来对身后哀荣的在意,既要不触怒老毛,又要在官僚集团中建立深广的人脉。他以揣摩老毛的心态为主,处处迎合毛的意旨,使毛最终无从对之下狠手;他又以保护某些高官为辅,尽量表现出对同僚的关怀,使自己在党内和民间享有盛誉,那种上下左右皆逢源的圆滑老练,达到了独裁官场生存术的极致,唯有历史上的诸葛亮,庶几近之。 然而,周对同僚们的保护,又要唯老毛是从,凡是老毛铁了心要往死里整的人,他决不会冒着与老毛冲突的风险去保护;凡是老毛还留有余地的人,他就会出面保护。这种保护,即便并无实际效用,但他一定要在官场上,将自己的恻隐之态大肆张扬。 比如,他会向复出的杨成武道歉,检讨自己说了违心话,承认自己的失职;他会把半夜梦见陈毅的惊梦告诉医务人员;他会在迟到了六年的贺龙追悼会,大哭失声。而在贺龙挨整的时候,他却助纣为虐。周抱病出席贺龙骨灰的安葬仪式,一进门就大叫贺龙的遗孀的名字:薛明,薛明,薛明在哪里呀?据薛明的回忆:“周总理抓住我的手,他搂着我的肩膀,他说:”薛明,我没保住贺龙啊,我对不起你呀!‘他当时哭出声来。“之后,当薛明母女反过来安慰周、希望周保重身体时,周马上说”我的时间也不长了!“结果是一屋子人人都哭起来。之后,周又向贺龙遗像连鞠躬七次。 周对贺龙的受难和怨死的同情,与其说是出于由衷的内疚,不如说是在兔死狐悲的心境中表演愧疚。否则,在如何为贺龙开追悼会的问题上,他决不会只能按照毛的圣旨:只搞内部追悼而不能公开见报。周还要求忿忿不平的贺龙家人“顾全大局”。所谓大局,无非就是贯彻毛的意志。而屈从于老毛的实质,无非是自保而已。换言之,周对别人的保护是以自保为底线的,他决不会为了保住他人而得罪老毛。否则的话,便无法解释他一以贯之的助毛为虐,更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出卖亲兄弟周恩寿、干女儿孙维世和卫士长成元功。 独裁制度的官场,任何想走仕途的人皆要过这一关,就是必须取得极权者个人的信任。无论德才兼备之人,还是二者全无之辈,要想不被淘汰,成为恩来式的不倒翁,非要下一番忍辱负重、奴颜婢膝的苦工不可。恩来,作为独裁制度官场上极为罕见的不倒翁,所标示的那种效忠境界,虽有天生的聪明打底,也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非要在伴君如伴虎的恐惧之下,在长期侍奉帝王和宦海周旋的历练之中,经过用心极深且点点滴滴的不断积累,方能渐致最佳境界——由违心韬晦逐渐驯化为习惯性反应,进而修炼成流淌在血液中的官场本能。 这种只系于个人效忠的官场竞争,乃是“自古华山一条路”的竞攀,自然只能是献媚术和权谋的千古一脉。帝王鼓的脓吐的痰撒的尿拉的屎,都是臣子们争相赞美甚至入口的圣物。古代帝王的身边,打天下时还能有几位干将,而一旦坐上龙廷,先要“狡兔死走狗烹”,接着就是“忤佞当朝而忠贞失宠”。帝王大都宠幸会溜须拍马的治国庸才,而这些治国庸才专攻官场生存术,集大奸大毒大狠大贪于一身。所以,“君子失意而小人得志”,才成为官场上使用频率极高的感叹。魏忠贤、刘谨、和坤、李莲英……莫不如此。到了中共执政,得到毛泽东宠幸的周恩来、林彪、康生等人,论奸诈阴险、曲意逢迎和效忠表演,也是一个比一个地道。而纵观中国几千年独裁政治的官场游戏,伴君如伴虎已成惯例,罕见有位列丞相之尊而能善终者,而死后还能享有功高盖主的盛名者,更是凤毛麟角。大概前有诸葛亮而后有周恩来,是为绝唱。周作为中共独裁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以其娴熟的为官之道而跻身于凤毛麟角的行列。 大文豪苏东坡的终生遗憾,就是在诗境上没有达到陶渊明的“平淡”。借用东坡对陶诗境界的精彩评点,戏说林彪和周恩来伴毛泽东这只喜怒无常的独裁大虎之生涯,我私下以为很是精到。东坡云:“大凡为文,初则五色绚烂,气象峥嵘,渐老渐熟、乃造平淡。”林彪伴君一直停留在“五色绚烂”的初级,而恩来则进入“渐老渐熟”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