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在闭关写作,很感谢还有朋友记得我。下面简单答复一下网友私讯: 1. 现在中国更像是一种高度制度化的极权体制,既不同于斯大林和毛泽东的极权主义,也不同于中东欧后来的后极权主义。 制度化的极权体制是先前没有过的东西,现在不一定要有卡里斯玛型领袖,只要照着体制复制,就会延续体制。 2. 与大部分人对极权国家的一般概念不同(凭直觉产生的知识是非常不可靠的东西):极权国家表面上并不需要理会民意(就好像不需要国民支持也一样稳如老狗),实际上也一样非常依靠国民的服从,甚至比民主国家更需要服从。 极权统治造成的压制是全方面的:破坏社会自组织、摧毁社会信心、造成群体性萎靡不振、刺激愤世嫉俗野蛮生长等等。一切统治手段都旨在制造服从,这恰恰也说明极权国家最害怕的是不服从(不服从对民主国家来说是常态)。 我们看见中国社会的服从度并没有遭到破坏,这种话可能让一些人感到不满,但这是现实。另一方面,一些人尤其喜欢鼓吹崩溃论,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看到其政权有崩溃迹象。对于历史上的一些极权政权来说,长期处于内乱状态也会给人一种即将崩溃的错觉,但是实际上崩而不溃才是极权政权的常态(极权就像一种内战,是政府向社会开战,其维稳经费堪比国防开销和战争开销)。 一个极权政权流露出崩溃迹象,真正的政治风向标是社会不服从度日渐增长,致基层执政阻力越来越大,一级一级反馈上去,对高层来说就是中央指令和政策推进不下去。恰恰是这种压力传导,使得极权政权特别依赖政治服从。 社会萎靡不振,对社会运动确实有很大阻力,但同样也对极权政权造成巨大阻力,因为间接形成消极合作和不合作效果,政策和指令很难执行或者很难产生预期效果,这就意味着极权政权无法自我修复、无法自我升级。 但社会萎靡不振只是极权国家发展进程的一个阶段。中共建政至今,历史阶段性是非常清晰的:过渡期、内乱期、恢复期、重建期、腾飞期、衰退期、萎靡期……萎靡期可以说也是在为下一个阶段的社会普遍不合作创造历史机遇,正因如此我才在这个大家都不看好的历史关头,鼓吹社会运动和反对派联盟。 眼下中国社会普遍萎靡不振是几乎不可能靠经济奇迹重新扳回一城的。到目前这种萎靡不振只会扩大、不会逆转的趋势是相当明显的。但你要说这就是极权政权要灭亡了,则未免夸大其词、所言不实。 不服从度升高只能说是一个历史机遇,在此期间极权国家面临的内部挑战压力骤然升高,而社会也用不服从来消极抵制现状。这是社会运动喷发的重要契机。 3. 极权国家是一种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统治机器:消极抵抗削弱极权国家,武装抵抗反而导致极权国家变本加厉收紧社会控制。停止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历史上还没有极权政权是被武装暴动推翻的。 一些人喜欢拿中共政权跟历史上的王朝比较,所以想当然拿历史王朝兴衰“规律”对比现实。这样做多半是掺杂情绪在里面,情绪真实大于现实真实。因为现在中国社会并非朝鲜式全封闭,也不像美国那样全开放,而是典型半开放社会:半开放社会既要为封闭付出代价、也要为开放付出代际,这是难免的。这与古代王朝截然不同。 再则,中共统治集团及其特权阶级与古代王朝家天下统治模式仍有很大不同:政党统治更高效,但残酷程度升高也意味着反抗形式会升级。你不可能再指望农民起义来对付中共政权。 中共社会焦躁、躁动、人心惶惶的时间会持续很长,不过最终还是会发生改变:持续挑战社会秩序,就能恢复社会信心。2022年底反封控运动突然来一下,我们其实就已经看到政权对服从度过度依赖的严重缺陷了。 民主国家不依赖社会服从,而是依赖法治社会形成的普遍共识;对于中国社会来说,没有法治保障,没有社会正义可言,就只有用野蛮手段制造服从。 但是你看,社会普遍萎靡不振显然已经是不服从度在大打折扣了。
推荐!讽刺短文:《狗哨政治》 村里养了一群狗,主人有个哨子。哨子很特别,人听不见,狗听得见。 主人吹一声,狗知道:该咬人了。路人只看见:狗突然狂吠。 "为什么咬人?"路人问。"它护家。"主人一脸无辜。 后来,这技术进步了。主人学会了说话带哨音。 说"村子要发展",狗听见:"外人要滚蛋"。说"保护我们的传统",狗听见:"咬那些不一样的"。说"为了大家好",狗听见:"为了主人好"。 旁人听了,觉得有理。狗听了,知道该咬谁。 更妙的是,有的人,既是主人,又是狗。白天吹哨,晚上听哨。分不清是在指挥,还是在被指挥。 村里有个老师,教孩子们识别哨音。"听,这句话里有哨。"孩子们竖起耳朵。"我怎么听不见?""听不见就对了,那是狗哨。" 老师解释:"'爱村'是人话,'排外'是狗哨。""'团结'是人话,'清理'是狗哨。""'发展'是人话,'驱赶'是狗哨。" 有人不服:"我们真的是为了村好!"老师问:"那为什么不明说?""明说太难听。""所以要用哨?""这叫艺术。" 老师笑了:"把恨包装成爱,把私利包装成公益,把偏见包装成正义,确实是艺术。" 最可怕的是,时间久了,不用哨子了。狗自己会听出哨音,在普通话里,在新闻里,在口号里。甚至在沉默里,都能听出:"该咬了。" 现在村里分两派:一派说:"哪有什么狗哨,都是阴谋论。"一派说:"到处都是狗哨,要小心。" 其实都错了。真相是:当权力需要恨而不能明说恨,需要分而不能明说分,需要斗而不能明说斗,狗哨就诞生了。 有个外地人问:"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村民说:"因为做狗难听,做人好听。所以要让狗以为自己是人,让人不知道自己在当狗。" 外地人又问:"那怎么分辨?"老者说了一句:"当有人跟你说'我们'的时候,问清楚:'我们'包括谁,更重要的是,不包括谁。" 你说看到很多人故意模糊国家立场和阶级利益。这就是狗哨:表面说"国家",狗哨是"某些人的国家"。表面说"人民",狗哨是"听话的人民"。表面说"发展",狗哨是"谁的发展"。 模糊不是无意,是故意。因为说清楚了,哨就吹不响了。 夜深了,村里很安静。但仔细听,到处都是听不见的哨音。 * 特别注明:以上内容转发自知乎,作者:黑大帅
一直有人追问我:每个生活在中国大陆的普通人可以做点什么?这让人想起沙俄19世纪不断涌现的“怎么办”问题。 社会越是迫切需要寻找出路,越是需要冷静和审慎。但是冷静和审慎绝不是某些人说的“什么都不要做”,干等着看政权自己灭亡。 那么,有什么事情是目前普通人可以做的呢? 1. 跟海外华人群体保持好长期、安全、稳定的私人关系。很多三分钟热情、虎头蛇尾的联系没有意义。我们需要的联系是长期、稳定的信任关系和保密程度相对较高的通讯方式(而不是在推特和YouTube等社交媒体上公开互动,也不是组建电报大群等党国来渗透)。 这种私人关系可以从尝试有限信任开始,目的是确保海外和中国大陆始终保持关系纽带,这样在海外发起社会互动倡议时,各种讯息可以及时传达到中国大陆,使大陆社会与海外社群进行及时有效互动。 试问假如你跟海外社运圈接触不深,互相缺乏信任,缺乏专业指导和训练,你怎么可能指望海外社运圈把重要参与角色委任给你? 再者,我们知道大陆社会不少个体和群体需要海外资助,如果互相缺乏信任,社会互动无效,无法形成有效的社会运动暗流,不但我们在海外募集不到资金,就算募集到了经费也不可能交给我们不信任的人。很多原因都要求大陆社会跟海外华人社群建立充分的联系以实现信任关系。 在这方面,急于求成的社会躁动情绪很无济于事,你躁动一年跟你躁动三十年没有区别,社会不会因为躁动不安就自己改变。 2. 积极响应社运圈号召,利用翻墙获得的开放环境,努力学习相关社运知识或接受秘密培训。 很多人只把翻墙用来消遣和发泄情绪,大多数时候是抱着等剧变自己发生的心态打开时政自媒体,但结果社会剧变没有发生,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和互相发泄情绪。 开放环境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把自己培养成可以将社会运动传递到中国的“传送带”。你且不要以为你情感上反对中共,你就自然而然是反对力量的一部分。反对力量首先是有效整合社会资源和实现分工合作的结果,绝不是个人主观想是就是。 你完全可以在私下沟通过程中,获取学习资料和获得专业培训,把自己培养成潜在的社会运动骨干。你想想,假如你跟数万人都被培养成社运骨干了,你还担心在遇到历史机遇敲门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吗? 什么都做不了不是指真的无事可做,而是你缺乏做事情的知识、能力和条件。 这个主动学习和接受训练的过程自然而然会淘汰掉一大批三分钟热情之人,社会运动骨干一定是指那些在某些方面毅力超于常人,能够在逆境中主动成长,难以轻易被困难打败,少抱怨多务实的人。 像我自己,我的社会运动知识不是别人教的,因为太缺乏专业人才(学术界研究社会运动的人少,专攻社会运动史跟专攻社会运动出路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很多东西你没有办法指望别人来教,你就主动去学。 本来人才奇缺才是反对运动迟迟上不了线的原因,如果有很多人都跟我们一样,把自己培养成专业人士,有了社运骨干还担心拉不起队伍吗?能力不足和事情能不能干成是两码事:你不要把能力不足归因于事情干不成,这是倒因为果;你干不成事情,主要是因为能力不足。 事实上,很多国家的社会运动骨干都是自发学习成长以及赴他国接受秘密培训而自然形成的。尤其在实行高度专制和全面监控的国家,要在社会运动实践中学习社会运动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你不能因为没有实践就拒绝学习,如果人人都这种心理,那就永远不会有社会活动。 3. 学习沟通和谈判技巧是社会运动的入门课程。有很多人完全没意识到:社会运动或者政治反对运动需要的入门级技能是沟通和谈判技巧。由于几乎每个参与者都缺乏这种能力,结果就是普通人无法建立有效的合作关系或者合作关系很容易因为沟通无效破裂。 你想一想,假如我们费力培养出一个千里挑一的社运骨干人才,结果因为几句话不合就反目成仇,然后同室操戈或公开背刺,这样应对内敌应接不暇,社会运动还怎么开展得起来? 你在与海外社群取得长期、安全、稳定的私人联系之后,新打开的世界不是什么外国的异域风情和奇闻趣事,而是有一个新的公共领域,为你提供锻炼自己的平台。在这个新世界里,你要像职业政治人那样走出第一步,建立盟友和维持盟友关系,以及管控社会分歧(比如盟友之间爆发争吵,你想的不应该是先站队,而是解决分歧,防止沟通无效导致内讧公开化)。 现实是很多人连自己表达自己的观点都不顺畅,但是幻想自己已然成了什么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这是无知和空想造成的无聊。 在社会运动萌芽的初期,每个参与者都在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结盟:找到你的盟友,跟对方逐渐建立信任关系,跟对方一起搭建一个由信任纽带搭建起来的小圈子,然后在小圈子内部策划活动和响应其他小圈子的活动。 凡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来就想来个大的,一来就说要推翻中共,空话说多了就会变成大话。 在社会运动战略设计层面,有能力胜任的专业人士自然会承担相关角色,普通人不需要在这方面多浪费时间(不少普通人空谈建国方案显得尤其不合时宜)。你更应该把主要时间和精力用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比如建立稳定的盟友关系和圈子,在不同圈子之间互通有无。 你必须形成这样的认识:社交媒体只是一个广场,在这里你可以找到朋友,但是你们的关系不能只停留在社交媒体层面,社交媒体只是让你们互相认识的地方,而不是你们盟友关系的全部。盟友关系的发展必须从社交媒体转移到秘密通讯工具(比如Signal和电报),发展到定期或不定期电话会议等等。 假如你始终觉得无所事事,或者甚至鼓吹无事可做,主要是因为你没有参与社会互动,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深度的信任关系可以依靠。假如你对社会互动参与程度比较深,像我现在这样,你不但忙得要死,还有很多盟友关系需要你照顾到。 目前我仍在闭关写作,但仍尽力维持盟友关系,保持一定热度又不至于长期不联络别人误以为你退圈。你就算私人事务再忙,你既然有翻墙上YouTube、刷推特、逛脸书的时间,多花一点点时间用来维持盟友关系,问候一下你的老朋友何尝不可?
计划读两本书,也跟大家分享一下: 《革命前的宁静》有中文版,《推特和催泪瓦斯》没有中文译本。 前者以具体案例讲革命前的酝酿期,后者讲社交媒体如何影响社会运动以及社交媒体自身的诸多弱点。 两本书都解释了社交媒体在社会运动中的严重缺陷,近年还有其他学术研究也交叉证实了这种观点。 社交媒体可以充当重要的宣传和动员平台,但是绝对不要指望把社会运动完全寄托在社交媒体上:社会运动实际上要从小圈层开始形成酝酿期,这个“革命前的宁静”阶段将提供更充足的思考、辩论、矫正及战略孵化空间;相反,如果革命一开始就只局限于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讨论,不但不可能形成正确的革命战略,还无法形成革命风暴中心。 我计划读这两本书,也希望有可能演变成革命风暴中心的小部分群体也来读一读:不要对社交媒体寄予过高期望,要注重对革命风暴中心的培养和酝酿,这需要一个安静的活动环境(包括小圈子不公开的交流活动、有深度的讨论和学习研究、战略战术制定、小圈子内部联盟建设等等),而不是社交媒体的喧嚣。 在小圈层形成革命风暴(这意味着形成普遍的战略和战术共识)之后,社交媒体才可能发挥其动员作用。 也就是说,酝酿革命风暴要从某些有足够领导力的小圈子开始,如果忽视了酝酿阶段的重要性,或者忽视了领导力小圈子建设的重要性,革命风暴中心就无法形成。 反对派联盟或新生的社运圈,要走出以前民运圈的困境,就必须首先注重自身的内部建设(包括内部团结、战略和战术设计、关键人才招募跟培养以及建立宣传口岸和培养外联关系等等),而不是急躁冒进,急于搞活动制造动静。 反对派联盟或新生的社运圈这个小圈子不必完全同质化,尤其不要指望意识形态和政治观念高度一致,这非常不切实际。相反,加入反对派联盟或社运圈就意味着搁置一切政治分歧,专注于组织层面和现实问题。
Ignatius Lee
1个月前
去年福山致马斯克公开信已经警告过极右翼激进主义改革不会成功,当时不少华人仍沉浸在“米莱狂热”中,斩钉截铁地声称马斯克和米莱这种激进改革是什么彻底改写历史的“天才改革”。 公众一旦狂热起来同样无视专业意见,无视社会科学自然规律,跟暴君一样刚愎自用。 他们把一种理想化的激进主义幻想成保守主义堡垒,但他们对保守主义一无所知,唯独喜欢借“保守”之名,对民主政治发起汽车炸弹式自爆袭击:表面上说是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社会问题和社会危机,实际上仅仅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对民主政府的破坏欲望。 保守主义从其诞生之初就是一种渐进主义改革模式,跟现在人幻想的“彻底”、“扭转”、“大刀阔斧”、“一劳永逸”、“电锯”……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的人喜欢标榜自己是保守主义,真正遇到保守主义的时候,反而不认账了,反而要跳脚大骂了。把真正的保守主义也骂成“左派”,那你得有多极右、多扭曲啊? 看到马斯克和米莱两次极端改革接连惨败两次,之前的狂热分子接受不了违背社会科学规律的事实,就转而攻击他们幻想的左派以及否定阿根廷整个国家,就好像别的国家必须无条件为某些人的宏大社会实验埋单,哪怕搞出内战、搞到灭国也在所不惜……不管怎样破坏社会,毕竟推特上的华人狂热分子不必亲自上战争法庭接受反人类审判。
Ignatius Lee
1个月前
中文社交媒体近日盛传:“伊朗废除强制女性佩戴头巾”。该消息并不准确。 德黑兰当局在2023年动荡平息后强推更加严酷的头巾立法,但由于社会不合作行为暴增,坚持不佩戴头巾现象反而较2022年抗议前更加普遍了,伊朗“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一名官员称该项立法将无法执行。 虽算不上重大进展,但令人欣慰。 目前还不清楚这名官员是否代替德黑兰高层释放口风来试探伊朗顽固派的反应。但这名官员无权代表哈梅内伊政权做出正式废除头巾立法的决定:他也只是表达(由于普遍不合作)这项法律执行不下去了。 这名官员称伊朗体制正在朝着解除强制佩戴头巾的方向缓慢改革和转变。 伊朗顽固派的反扑效果也有限。这名官员猛烈抨击伊朗顽固派,声称超过90%伊朗人不支持强制佩戴头巾立法,顽固派不能违背绝大多数人意愿。 广泛的不合作行为,在抵制头巾的反抗活动中,表现出强大到足以瘫痪法律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从争取一点一滴的小胜利开始就是好迹象。既然无法一步到位推翻神棍政权,就用不合作运动来给执法创造难度,在现实中争取每一个微小胜利都是值得的。 波波维奇会告诉你:不要好高骛远,社会运动要先选容易打赢的小仗来打。比起直接推翻神棍政权来说,废除头巾抗争显然是一场更容易打赢、又容易形成广泛社会动员的小仗。
Ignatius Lee
1个月前
推荐两个有关社会运动的学习资源(可多语种下载): 1. 爱因斯坦研究所: 2. ICNC: 这两个资源库在社会运动战略和策略方面积聚了各国经验和丰富的专业知识。 对于社运人士来说,这些资源是反思以往失败经验、学习新技术和制定新策略的最佳去处。 近一百多年来,中国社会的浮躁情绪几乎没有沉淀下来,不但普通人只满足于抱怨和小打小闹式反对(属于弱者的抵抗形式),连民运和社运人士也极少有人主动学习、主动提升自身专业知识和领导力水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一部分人在幻想政权自己垮台,另一部分人只满足于漫无目的地煽动,还有一部分人耍小聪明、学假老练、装智叟散播愤世嫉俗和犬儒主义谬论,对活动家们的攻击比攻击中共政权还卖力。 这些人但凡有万分之一掌握了社会运动专业知识,形成了对于社会运动的领导力,也不至于拉胯成现在这副德性。 不过,中国人想得到的质疑,比如中国如何不同、中共又如何残暴、别国经验又如何派不上用场,以及常见的愤世嫉俗、内斗和互相拆台等等,在别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回,专业人士都见怪不怪了。这些质疑以前也是那些国家逃避社会运动的借口,后来通过互相学习别国经验和社会运动专业知识,许多国家都通过社会运动实现了成功的社会变革(像塞尔维亚和埃及就是如此)。 当然,仅凭上面的资源还不够,中国的情况确实很复杂,还要有专业人士去系统研究中国的社会运动新战略。比如美国政治学家Gene Sharp的一整套理论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bug:他所有研究都基于同一个站不住脚的假设,即反对运动想当然受广泛支持而内斗不至于瘫痪反对运动,结果他的战略规划竟然从根本上漏掉了社会组织动员环节——这个漏掉的环节恰恰是我在钻研的领域:你绝不能想当然以为所有人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去做对的事情,现实反而是大多数人都竭尽全力攻击和诋毁最明智的战略规划。只要不合作问题仍存在,中国的政治反对运动就推进不起来。
Ignatius Lee
1个月前
Proper revolutions are not cataclysmic explosions; they are long, controlled burns. 真正的革命并非像灾难一样突如其来地爆发,而是长期可控地燃烧。 ——Srdja Popovic 很多人知道(和平或非和平)革命有个缓慢且隐蔽的发生过程,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以为什么都不做,革命自己就会发生。 波波维奇在这里采用的“controlled burns”这种表述是一个消防术语,通常指在森林或草原进行有计划的、受控制的纵火焚烧,以降低爆发大规模不受控的野火灾害风险。 作为一项政治隐喻,“controlled burns”在这里指的是预备革命的全过程:不但要有计划地进行,还要保证各个环节可控。 世界上有很多革命看上去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其实经历了相当漫长且隐蔽的酝酿过程,比如埃及的茉莉花革命就是这样,即使最初导火索只是突尼斯发生一起偶然事件。 人们往往因为导火索事件的突发性,就将革命看成是突然爆发,对于革命之前的酝酿过程却一无所知(当然,如果你一个外国人都知道了,独裁者肯定比你先知道,那革命就爆发不起来了)。革命并不单纯由民愤引发,民愤高涨、反抗此起彼伏的国家不见得会爆发革命(比如现在的伊朗就是如此)。为什么呢? 因为革命(包括“天鹅绒革命”这种和平革命在内)要遵循自己的逻辑。你如果看见一个国家的不同政见群体或潜在反对派群体成天忙于内斗和互相拆台,还没有合作意识,把背刺盟友、拉抬自己、装清高、耍小聪明、装大义凛然当成主业来干,没有合作意识,也不努力去培养社会动员网络,拿不出任何足以瓦解政权根基(这里特指政权关键拥护者群体,而非一般群氓)的手段,但是成天幻想暴力报复社会……你不可能说这样的国家做好了革命准备,也别指望这样的国家自己稀里糊涂就垮台(如果不爆发革命,连卡扎菲那么拉胯的政权也能统治34年)。 有人看见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稀里糊涂就垮台了,但是绝口不提仓促发起的叙利亚革命演变成持续将近13年的叙利亚内战造成多大损失,也不关心叙利亚转型期滑向革命独裁政权的现实问题并非偶然现象(而是暴力革命政权的常见现象)。 你要让一个社会为革命做好预备,首先要不同政见群体或潜在反对派群体克服上面提到的许多问题,其次还要管控方向问题,严防暴力革命催生革命独裁政权。 很多事情需要有人来做。你还什么都没有做呢,就幻想跟朱拉尼一样碰运气,那就算有运气也轮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