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贤

徐景贤写的回忆录《十年一梦》。该书由香港时代国际出版有限公司于2003年12月出版,全书共433页。 徐景贤算得上文革风云人物。他本来是上海市委写作班的党支部书记,原是上海市委陈丕显、曹荻秋手下的红人,文革初期带头造上海市委的反,一月风暴中进入上海市革委会,后来又成了上海市委书记,在上海滩的权势仅次于张春桥姚文元,人称徐老三。后来张春桥和姚文元,还有后来居上的王洪文,都到了北京工作,徐景贤身为上海市委书记,实际上成了上海的头号人物。1976年十月,四人帮被抓,消息传到上海,徐景贤召集同党举行会议,准备武装反抗,但随即接到中央通知去了北京,武装反抗的计划也就宣告流产.徐景贤被定为江青反革命集团重要骨干判处十八年徒刑。1992年保外就医,从1992年到2002年,作者用了十年功夫写成了这部回忆录。 徐景贤造反内幕 徐景贤身为上海市委机关干部,又是上海市委陈丕显、曹荻秋手下的红人,却带头造上海市委的反,这在当时是没有先例的。是不是徐景贤的路线斗争觉悟特别高、革命造反精神特别强呢?不是。徐景贤告诉我们,他之所以带头造反,是因为他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内部消息。 文革一开始,张春桥和姚文元即被选入中央文革小组而调到北京,徐景贤则是上海市委的文革小组成员,原本是保上海市委的。在毛泽东发表《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后,上海市委派出朱永嘉到北京打听政治风向,张春桥和姚文元托朱永嘉带话给徐景贤,说上海市委执行了错误路线,要徐景贤站到革命群众一边。几天后,姚文元又特地给徐景贤打电话,明确地暗示他起来造上海市委的反。于是徐景贤就在大会上揭发批判陈丕显、曹荻秋,开了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党政机关内部造反的先河。 也许有人会问,按说张春桥、姚文元和陈丕显、曹荻秋都是徐景贤的顶头上司,论职位陈丕显、曹荻秋还比张春桥、姚文元高一些,徐景贤凭什么敢遵循张春桥、姚文元的暗示去反对陈丕显、曹荻秋呢?那是因为张春桥、姚文元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他们的话可以被认为是代表了中央的意图.更重要的是,早在一年前,江青经过毛泽东的批准,通过张春桥找到姚文元,叫姚文元悄悄写文章批判吴晗的剧本《海瑞罢官》,而姚文元就是躲在上海市委写作班的办公室写他的文章的。当时徐景贤们就知道这是一条通天的线,从姚文元连到张春桥,再连到江青,连到毛本人。因此徐景贤有恃无恐。由此可见,徐景贤的造反才真正是奉旨造反,因此根本算不上造反。 徐景贤笔下的王洪文和张春桥 徐景贤和四人帮中的三个人---张春桥、姚文元和王洪文---的关系都很密切。看看那他笔下的这三个人是什么样子倒是很有意思的。在徐景贤笔下,王洪文实在是个草包。他当初当上上海工总司的司令就不是靠本事而是靠小权术.本来在工总司的初期,冲锋陷阵带头干作决策的都是潘国平,不是王洪文。然而在工总司的好汉们坐在一起商讨确立领导班子时,王洪文耍了一个花招。他提出要每个人摆自己的条件,谁条件好谁就当负责人。王洪文讲自己出身雇农,放过猪放过牛,当过兵上过朝鲜战场,现在是工人,是党员又是保卫科干事,再加上是老造反。而潘国平刚二十出头,只是个刚转正的徒工,资历很浅,又不是党员不是干部,就让王洪文比下去了。按照徐景贤的描写,王洪文是个扶不起来的天子,一朝飞黄腾达,只想着吃喝玩乐。毛泽东怕他不争气,特地要他读《后汉书》里的《刘盆子传》,结果王洪文比刘盆子还不如。就在毛泽东病危,中央决定让华国锋和王洪文轮流守候,王洪文居然还有闲心在中南海打猎,真是不堪造就。在古代,也有出身低下的人,因为偶然的机遇被皇帝提拔到显赫的高位,这种人不论是忠是奸,一般总还会表现出勤勉和好学的样子;像王洪文这么差劲的真还不多。 看来徐景贤对张春桥、姚文元都颇有好感。在他的笔下,姚文元很朴素,平易近人,但不像是有什么大本事,遇事总说"和春桥商量"。张春桥比较厉害,比较精明,但有时也很迟钝.张春桥的妻子文静当过叛徒,虽然由于张春桥的缘故而在文革中免遭于难,但总是给张春桥的政治生涯带来一丝阴影,所以尽管夫妻感情很好,到后来张春桥还是决定和文静离婚,并托徐景贤帮他找合适的对象。让人难以想像的是,就在毛泽东去世,办完丧事以后,华国锋们磨刀霍霍,四人帮大祸临头,老谋深算的张春桥竟浑然不晓,就在10月1日---这离四人帮被抓只有五天了,张春桥还给徐景贤写信,叫徐把物色的对象的材料"送来一阅"呢。我疑心作者写下这段故事也有替张春桥鸣冤叫屈的意思:你看,人家张春桥哪里是阴谋篡党夺权呀!? 不过,我们要是把张春桥看成不谙权术的书生,那就错了。徐景贤讲到一件事足以为证.1966年年底,上海工人赤卫队(保守组织)也要造上海市委的反了,大队人马包围了康平路市委大院,刷出"打倒上海市委"的标语,比造反派提出的"炮轰"、"火烧"还激进.在北京的张春桥知道情况后马上打电话给他的妻子文静,转告徐景贤不要让保守组织夺走胜利果实。徐景贤赶快落实张春桥的指示,把原先的口号升级,从"炮轰"、"火烧"改成"打倒"。工总司干脆调集大批人马冲进市委大院,大打出手,把赤卫队打得落花流水,举手投降,首开全国群众大规模武斗之先例。武斗刚结束,张春桥就从北京打电话询问,斩钉截铁地对徐景贤说:"你们一定要始终把矛头对准上海市委,大造舆论,指明这场武斗完全是市委挑动群众斗群众引起的,他们才是这次流血事件的罪魁祸首。"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真是十足的流氓。 按照书里的描写,徐景贤对周恩来相当尊重,彼此的关系很好。这就怪了,因为我们知道,至迟在林彪事件之后,四人帮和周恩来的矛盾就很深,所谓批林批孔其实是批周。看来,对于四人帮和周的关系,作者没有说出全部事实。另外,据说徐景贤和原写作班哲学组的郭仁杰斗得很厉害,最后郭自杀身亡。对此事作者却只字未提。再有,作者对70年庐山会议着墨甚多,但是对林彪一派和四人帮以致和毛的矛盾的来龙去脉讲得很少。很难让读者获得一完整印象。 缺少反思 令人失望 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作者语焉不详,让人看不明白。比如说四人帮被抓后,徐景贤们在上海开会部署准备武装反抗,可是中央来了一个通知就老老实实去了北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徐景贤们难道不知道去北京是自投罗网吗?为什么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举手投降了呢?可见原先就没什么底气,原先就心虚得很。张春桥在1976年5月16日给徐景贤的那封托徐找对象的私信里写道:"这几年来,有时想,反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头了,何必去想这些事情呢?但有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又想起了这件事。"你看,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张春桥都不时地想到被"杀头",可见多么心虚。张春桥把这话写在信里,说明他和徐景贤私下交谈时一定不止一次谈过这些问题和感觉.那么徐景贤对这些问题是怎么想的呢?在最应该写出自己思想活动的地方,作者却没有写出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不能不是本书最大的缺憾。作者把自己文革十年的经历比作一场梦,那么在执笔写作此书时当然是梦醒了,以作者的才气、知识和阅历,读者有理由满怀期待,想看看作者有多少反思与醒悟。可是在这一点上,作者令读者大失所望。 有读者批评徐景贤回避重大问题,例如林昭的问题.林昭是在文革期间的上海被当局下令枪决的,那时徐景贤正是上海的主要负责人,他这本书对此却只字未提。不过在我看来,徐景贤没写到林昭的事倒未必是有意回避,很可能是本来就没放在心上。人咬狗才是新闻,狗咬人不是新闻。对于当时的徐景贤们而言,枪毙像林昭这样的反革命分子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这是文革中许多大人物的传记、回忆录或采访录的一个共同盲点.同样地,文革之所以被很多人误解为仅仅是精英的浩劫,以为在文革中底层民众并没遭什么罪,那也是因为在这类文字中,底层民众的遭遇很少被提到,而不被提到的缘故就是因为在作者心目中,底层民众(特别是所谓黑五类)的那些遭遇太例行公事,太司空见惯,也太习以为常了。 2006年0月6日,首发RFA。
zhang haitao
1个月前
经历过“文革”的国人,尤其是上海人 说起曾经的上海市委书记“徐老三”(即仅次于第一书记张春桥、第二书记姚文元),相信大家不会陌生 而张、姚长年在中央,“徐老三”则成了上海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这位“徐老三”就是徐景贤 “文革”前一年,少年的我曾在上海少年宫,听过徐景贤的文学讲座。那时的他作派儒雅,说话慢条斯理;他写过报告文学《党的儿子穆汉祥》、话剧《年青的一代》、散文集《生命似火》等作品。在我心里,他是个文化人。 有句话说得好:一个好制度能把坏人变成好人,至少可以更有效地限制坏人;一个坏制度却能把好人变成坏人,或者让好人违心地帮着干坏事。史无前例的“文革”印证了这一点。 一时间,神州大地的人们造反、夺权,上演着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有着很强“党的组织观念”的文化人徐景贤,也从市府机关冲出来响应造反。 记得那是1967年夏天。我所在的控江中学,由于革命大联合搞得早,成了全市“复课闹革命”的典型。 徐景贤代表市领导在学校礼堂讲话。在我眼里,依然清瘦白净的他却提高着嗓音、舞动着双手,嘴里的革命词汇一串连着一串;最后是举臂高呼:“革命小将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最终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大家说对不对?”全场随即响起振耳欲聋的回应。也就在这时,才让我看到这位文化人,已经抺上了造反派的深深印迹。 一年后,我在寒风昂扬、哭声嘹亮的氛围中,登上火车去插队落户。当时工宣队师傅激动地挨着车窗通知:市领导徐景贤同志、马天水同志要来欢送革命小将!我坐在车厢里木然无语,那种远离亲人的悲伤正在内心蕴酿,哪有闲心去关注徐景贤们? 正当徐景贤们“无限风光在险峰”中夺权掌权时,我和知青们“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战天斗地,恰似“两股道上跑的车”,毫不相干。 后来,审判“四人帮”了,才重新关注起徐景贤。那时在大学里不容易看到电视。正好同寝室温良在吉大隔壁的兽医学院认识人,每晚跑过去看。尽管没几个镜头,但还是让我看清了站在审判席上的他:和十年前相比没了神采飞扬,多了满脸晦色。 此后,徐景贤从我的生活里销声匿迹。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巧。20年后,在一次朋友聚餐时,竟然与徐景贤同了桌,座位还紧挨着。 这时的徐景贤,佝偻着背,全然失却了原有的挺拔(后来才知道,原1米8的个儿,缩小成1米6几);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是严重关节炎所致;眼睛凹陷得很深,拉长了的整个脸显得又瘦又瘪。 然而他却是热情洋溢,满脸堆笑,虽说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但声音清晰,思维敏捷。 当他知道我是搞房地产的,便询问了许多有关房子建造、销售方面的问题。我当时带了本自己写的策划小册子,便随手送给了他。可我心里在想: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没话找话而已,对策划之类感兴趣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也就过了没两天,徐景贤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读完了小册子。接着问道:“想请教一个问题,判断房子是不是物有所值,主要依据的是啥?”我说:“是地段,也就是土地价值高的房子,就这一项核心和关键的指标,决定了该房产的基本价值。” “哦,这就像购买数码相机首先要问像素,购买钻石首先要问几克拉,购买音响要关注最大不失真功率……”他一连说出了这么多形象通俗的比喻,不愧是学问人。最后他谦虚地说:“你的策划书写得很有文学性,给我补上了一堂建筑营销的课程。” 就这样,一本小册子成就了我和他的第二次第三次接触。虽说他过去担任的是党务工作,但毕竟是在工商业发达的大上海,加上他的聪明好学,所以,对于城市规划、环境营造直到建筑样式、市民需求,他都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我和他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虽然有共同语言,但毕竟他有造反的历史与那18年牢狱的污点。因此,我不想走得太近。他家住天平路,我路过多次,均没有登门。徐景贤为人好客,有一次他让我上楼喝杯茶,我推托着没上去。其实,那时他已经是个公民,我这有色眼镜戴得是不是很没道理? 因为十年“文革”,对于我是一个惨痛的回忆。可是,时至今日,还没将文革真实面貌完全公示于众,那这段历史在我心里更不能划上句号。 可惜,有资格说清“文革”的,几乎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片言只语便撒手人间。徐景贤说,他屈指算算,也没有谁能够挑起书写的这副担子。 于是,他反思,他忏悔:他向剧作家、演员认过错;他向普通市民、青年学生道过歉;他不怕触及禁区,他要将一个自己知道的真实的“文革”完整回忆起来,这是他心灵上的一次洗礼。经过几年的案头准备,写成了一部回忆录:《十年一梦》。 这本《十年一梦》,让他剖析了自己“愚忠”的一生,重新让自己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读了两遍《十年一梦》。由于是作者一人的回忆,不免有它的局限性;但作者勇于反思的精神,却让人耳目一新。我开始关注、接近了徐景贤。 十年“文革”,是在把一个民族不断地推向野蛮的深渊:那是物质生产力与人文精神的全面倒退。期间,上海的“徐老三”,也曾经书写过推波助澜的造反宣言,也曾经组织武装民兵“誓死保卫党中央”。正如俗话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中外无不如此。上帝呼唤人走向高尚,魔鬼却诱惑人走向肮脏。 确实,徐景贤在“文革”中做过不少“肮脏”的事,但他也曾展现过“高尚”的行为。 “文革”中,他一人“得道”,亲朋好友并未“升天”。连他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在湖北恩施插队好些年,他也没让调回上海;亲戚中有人想参军,他也不给开后门;父母在破旧的石库门倒马桶倒了数十年,没煤气卫生设施,他也始终没有改善父母的住房条件。 一次闲聊,作家程乃珊告诉我40年前的一件事:她的一位同事早晨骑车上班,不料车身擦到了旁边行驶的小轿车后轮部位,这位同事赶紧刹了车,幸好人没摔倒。这时,从小轿车里下来了徐景贤,身为市委书记的他弯下腰来看骑车人的双腿受伤了没有,并且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就这样一件小事,让大家对徐景贤有点肃然起敬。 也有我亲眼所见的。一次聚餐,在饭店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散落着几只塑料瓶,先到的徐景贤弯着腰吃力地拾起一只只塑料瓶将它扔进垃圾箱里。一个小动作让我看到他的良好品质。 因“文革”犯有罪行,徐景贤1976年10月被逮捕。但由于他交代清楚、态度主动,尤其是他恪守“服从中央”的“组织原则”。中央原来估计接管上海“斗争将十分复杂,任务将十分艰巨”,为此组成了有17名省部级、58名司局级的强大阵容;但接管的实际过程却非常顺利、平稳。这其中不能抹杀徐景贤等人服从与配合的作用。 法庭准备对他作出不予起诉的宽大处理;将马天水作为上海的首犯判处18年徒刑。谁知马天水突发精神病,不能判刑。但上海是“四人帮”的重镇,要落实一名首犯须重判。当时上海还有一位市委女书记王秀珍,原是一名工人,文化水平有限,让她充当首犯说不过去。故首犯的帽子就落到了原本不予起诉的徐景贤头上:判了18年。 徐景贤关在上海的提篮桥监狱。他屡屡说起:要不是家庭的温暖,他是无法熬过那漫长的牢狱生活;而他的家人顶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只是为了换回18年刑满后的团聚。 太太葛蕴芳知道他喜好读书,由他事先开出书目,她就四处去借,然后瘦弱的她背着沉重的书袋,从徐家汇换乘3辆公交车到杨树浦,每月一次的探视从没间断。是解渴的书籍,是亲情的力量,在他心灵上支起了强大的支柱。 是的,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对不住一双女儿。妻子葛蕴芳曾任夏衍的第一任秘书,也是个老资格干部;可现如今受到丈夫的牵连,党籍没有了,保留离休(降低到一般离休干部的标准,没有享受原来的处级待遇)。 女儿们正是中学毕业,父亲的入狱,让她们上大学无望,大女儿患病由农场病退待业两年后,分配到食品生产车间当学徒;三年后转正当工人,从事糕饼月饼等点心加工。 两个女儿在八十年代中期成家,两个外孙也相继出生。他说,当他在监狱里知道两个女儿都成家了,当他看到了小外孙的照片了,他形容自己:就像六月酷暑喝了一大碗冰镇汽水似的痛快淋漓。 1990年代,同他一起关押的“四人帮”头目,死的死、放的放,唯独徐景贤拖着严重的关节炎还在狱中服刑。葛蕴芳大着胆子,给前后两任市委领导写信,都石沉大海;后来直接给邓颖超同志写信,因担心中途被拦截,故信封上写“赵炜同志亲启”,在内页写明了请她帮忙转交邓大姐。 葛蕴芳还记得,1972年,邓颖超大姐到康平路市委领导家属院来,前后去了姚文元家,去了王洪文家,也去了徐景贤家(只是没去张春桥家,因为当时说张的妻子文静历史上有问题)。 邓大姐握着葛蕴芳的手说:“小葛啊,景贤同志紧跟主席干革命,你们可要支持景贤同志,和他一起,好好跟着主席他老人家干革命啊!” 邓颖超秘书虽与葛蕴芳只一面之交,但不势利,有同情心。她乘患病的邓大姐短暂清醒之际,将徐景贤的情况告诉了她,邓大姐随即提笔批了“请上海市委酌情处理”几个字。 就是这几个字,没几天就让徐景贤保外就医,那是1992年6月。到了1995年5月刑满释放,1999年恢复公民政治权利。 刑满后,没有单位的他,又出现了一个头痛的问题:关系落在何处?养老金谁来发?同案的王秀珍原是工厂工人,出狱后就落在原单位国棉三十一厂,由厂里发放养老金;而徐景贤原来是市委领导,刑满后怎么还能占着干部的编制? 最后只好由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每月发放生活费:一开始只有几百元,后来加到一千元,还是不够开销。他喜欢看书、读报,光这两项就占去了大部分生活费。 为了补贴家用,徐景贤与老伴只能相随女儿们一起生活,空出房子租了出去。有一次徐景贤悄悄告诉我:家里大女儿身体不好;小女婿刚辞职还没找工作,能不能帮个忙,替他女婿介绍个工作?我见他确实困难,尽管当时没有把握,但还是一口应承。 后来他女婿在我的一位朋友公司里工作,由于工作出色,一直在公司管理层担任项目经理、部门经理。徐景贤夫妇对我很是感激。我开玩笑地说:“徐老师是原市委书记的职务,那是部长级头衔啊。想当年我要帮忙都不知道门在哪儿呢?现在成了朋友了,面对面没了距离事情反而好办了。” 每个人,不管贫富,不管贵贱,上帝都是以一个“生”字展览了他的所有作品,然后又以一个“死”字统统予以收回。干净而利落。 2007年10月31日上午,徐景贤独自一人出门去与朋友相聚;午餐还与朋友们一起举杯庆贺。下午两点回家,睡了半小时,便在沙发上看书。太太葛蕴芳正在厨房间,听得外面一声奇怪的叫声,急忙跑出来,只见徐景贤已经瘫在沙发上不醒人事,任凭妻子大声呼唤,他始终没有醒过来。手里还捏着他爱看的那本书。他没能够等到一个月后的75岁生日。 他走了,亲人们按照他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全部捐献给医学事业。 说走就走,尽管这是人生最完美的从容;也是人生最潇洒的谢幕。但他仍留有不少遗憾。 记得徐景贤曾告诉我:《十年一梦》只写出了60%的事实,还有40%在肚子里。 我理解他不能完全写出来的原因。我问徐景贤:当时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上面的指示,尤其是“一月革命”,那夺权的全过程更是上面亲自部署直接指挥,你只是个执行者啊。 他答非所问道:“谁让执行者没有了精神呢?”他压低了音调,自言自语道:“当年,因为丢失了精神,所以才做了那么多错事……” 我读懂了他的话。这种精神就是一种高尚精神:是屈原追求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是陶渊明坚守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 哲学家杜威说过知识分子的特性:“一是独立思想,不肯把别人的耳朵、眼睛、脑力当成自己的耳朵、眼睛、脑力;二是个人对自己思想信仰的结果负完全责任,不怕权威,不怕监禁杀头,只认得真理,不认得个人利害。” 一场“文革”让这些精神都丧失了,我们的知识分子、我们的民族都沉沦了。这环境因素起了多么大的作用啊! 在“文革”的环境里生活过,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应该反思? 见证“文革”的徐景贤走了。他的反思却留给我们太多的深思。 回首往事,我们不能让全民族遗忘“文革” 作者简介:范文发,上海控江中学68届高中,1969年到吉林延边珲春插队落户,1977年考入吉林大学中文系。当过大学教师,干过企业管理。业余喜爱创作,出版《白山黑水》《重做上海人》《边城盛放金达莱 》等纪实文学多部。 原文配發照片 1:1967年夏,周总理在文革中第一次视察上海,会见徐景贤等人 2:2006年,作者(左一)与徐景贤(左二)等合影
朱韵和
3个月前
徐(景贤)书中另一个亮点,是从多方信息来源,证实了最早由高文谦《晚年周恩来》详细披露的一九七三年底批判周的重大事件。综合徐高二书提供的新旧细节,毛泽东去世前对资格最老的同事发动的这一政治攻击,可圈可点之处有: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十七日,毛决定由周恩来自己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批周。 主题是批周在对外事务中“严重右倾、修正主义”,“目无中央、欺骗主席”,“屈膝投降、丧权辱国”。 ——毛对江青、王海容、唐闻生三女人交了底,说周对苏联怕得不得了,如果苏联打进来,周要当苏联人的儿皇帝。江奉旨批周是“第十一次路线斗争”(刘少奇是第九次,林彪是第十次)的头子,是“贼船”的老板;唐传达毛对周的批评长达八个小时。 ——在十几天的批判会期间,每天深夜要用铅笔把原始会议记录一字不漏地抄写成大字(为保密不交印刷),送视力差的毛阅读,毛全程牢牢掌控会议进度和细节。 ——毛尤其重视刚复出的邓小平对批周的表态,指定还不是政治局委员的邓列席政治局批周扩大会议。老练的邓发言提醒周:“你现在的位置离主席只有一步之遥,别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即,而你却是可望而可即,希望你自己能够十分警惕这一点。”毛极为高兴,动了找邓作彻夜长谈的念头。十多天后,毛任命邓进政治局,兼任总参谋长。 ——周这时已经癌症尿血,要求面见毛,毛不见。江青不许别人帮周写检讨,还当面斥周:“你这个人就是啰嗦!要谈实质性问题!” ——周只好尽量狠批自己,并表态把主持政治局日常工作的权力交给别人。 ——毛至此方罢手,会见外宾时对周说:“总理呀,你挨整啦,听说他们整得你不亦乐乎啊,说是你爱插我的话,弄得你现在都不敢讲话了,把我搞成了‘一言堂’。”毛还指着在场的王海容、唐闻生说:“她们整我,整总理,……总理可怜啊,被这几个娘们整得好苦。”这几个娘们后来发牢骚:“他(毛)做脸,我们做屁股。” ——一九八○年代初,中共中央同意周遗孀邓颖超的申请,当她的面销毁了上述批周会议的全部记录。周逝世前最担心的两个材料,一是毛江于文革中曾尝试用过的“伍豪启事”(伪造的,说周早年背叛革命),另一个便是该次批周会议记录。因为在中共体系里,要彻底毁灭一个高层领导人,“叛党”、“卖国”是致命武器。毛江摧毁刘少奇和林彪,是切近的实例。 读了徐景贤《最后回忆》,你能加深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那么看重毛的遗产——对于努力奋斗、在当今和未来的中国政治浪潮里图生存谋发达的人,还有什么诸子兵法比得上毛的战略战术,更能教你致对手于死命的绝招,对敌人绝,对同志更绝? ---读《徐景贤最后回忆》 来源:苹果日报 作者:丁学良 图:周恩来和毛泽东的最后一次握手
朱韵和
7个月前
朱韵和
7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