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n Wu
1个月前
刚才邮件订阅看到波士顿书评发了这篇文章。打开看完,无比唏嘘,如鲠在喉。 尤其是这两段。「本书的两位编者长期活跃在中国知识界,但都遭遇不幸。施滨海先生于2018年在一场意外中逝世,而董郁玉先生,则由于长期呼吁宪政改革因言获罪,2022年被中国政府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污蔑为间谍,至今身陷囹圄。 为《政治中国》贡献文字的几位作者,包括江平、李锐、朱厚泽、蔡定剑,已经去世,没有能够看到中国实现民主、法治、宪政的那一天。蔡定剑教授英年早逝,他留下的一句名言“宪政民主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也不知能否在他同辈们的有生之年成为现实。」 这两段里提到的所有人物,我都有过交往。 更不用说蔡定剑是我的姨夫,我从2000年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就秘密的做他的助手。北大宪政研究所的前身北大人大与议会研究中心的网站都是我做的。所谓秘密是因为我们没有跟共同的同道和朋友们说我们的亲戚关系。对他我从来叫蔡老师。他对我的优待就是经常半夜十二点多给我打电话安排工作和让我帮他写英文邮件。每个月给我发五百人民币补助。回头想,我其实从那时就跟他一起在参与和投身中国公民社会建设和国际交往项目。与有荣焉只是遗憾做得太少懂得太少。 施滨海网名“绍兴师爷”。2014年那会儿,微信上一直对我非常友善支持。我16年离开北京去纽约读书之前,朋友们的饭局上遇到也没机会多聊。知道他在六四之后的传奇人生和有些潦倒的生计。知道他读书多文章好总是胡子拉碴。我一直觉得他热心侠义,在我心情最差的时候有来自这样的老哥隔空的一句半句吆喝鼓励觉得很温暖。总想着要专门请他吃饭。结果我后来去香港工作。再次知道他消息的时候就是他家大火,他跳楼置身火海身亡。满屋子的书着起火来令人绝望。后来朋友们惊诧之余都在想,也许师爷就是不想活了。飞蛾扑火 宁为玉碎,都被他形象化了。 董郁玉如今以莫名罪名身陷囹圄,更让人无法下笔。我都不知道他还参与了《政治中国》的编写。 炎黄春秋那几位老先生。又可以写几千字。不写了。 非常唏嘘。几代人的人生。如今只是字面上的寥寥文字。其中的苦楚与代价,辉煌与不堪。谁能更多写出来呢? 看来继续做口述史是有意义的。
Vivian Wu
3个月前
[1]反对美国目前的一些做法,并不是就可以夸奖中国做法的理由。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问题。 [2]美国和中国的体制根本不同:一个是宪政民主,一个是共产极权。如果不谈这个前提,只聊中国最近哪些做法“对了”,就是装傻。 [3]但美国的宪政民主体制也不是天然无敌的,它需要被维护,随时警惕民主被侵蚀。民选总统一样可能犯极权者的错误——如果缺乏对权力的监督和制约。这是常识。但我们活在一个常识被掩盖、曲解、忘记的时代。 [4]一个错误的手法或政策,可以被民主政府使用;一个合理的手段,也可能在特定时间被专制政权采用。这也是常识。 [5]反共不是万能药,民主也不是不能批评的圣杯。党是党,国民是国民,政府是政府,个人是个人。这些基本常识,在讨论中国问题时适用,在讨论美国时也同样适用。 但如果你罔顾制度差异,或者故意抛开体制和制度不谈,只拿中美政府的具体政策来对比谁对谁错,那就是在装傻,也是搅混水。 这几天我的节目评论区格外热闹,一堆水军和粉红在兴奋地“反击美国民主”,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可以“反杀”的机会。 当然,所谓“反贼”也别高兴太早。如果你反对的只是中共,而不是造成中国极权的共产主义体制,或者说那一整套滋养极权的土壤与手法——那你们的反贼思维,和你们反对的对象其实是一回事,说不定手法还没人家娴熟和顺眼。毕竟,人家专业搞这个的。现在很多“反贼” 自己做事的粗陋无知手段低级,可能中共打手也看不上。 [6]所有用“是否反共/亲共”、用模糊混乱的“左右”,用更加模糊混乱的“保守派/自由派”分野来讨论问题的,都是二极管思维。现实社会和实际问题复杂得多。 [7]但现在盛行的是简单粗暴的方式:好好说理、理性思考、认真对话这些都被粗暴地抛弃,甚至被有意扔掉。从总统到官方媒体,从被资本操纵的舆论,到被政治算计控制的叙事,全都打着“民粹”与“反智”(接地气)的大旗,没辙。 [8] 美国这样,中国也这样。成因不同,但表征越来越像。极权者在互相抄作业,你追我赶,连手法都逐渐趋同。 被损伤的,是文明,是理性,是人性之善,是民主、自由与公平。 当然,真正吃亏、倒霉、吃土、喝风的,永远都是两边的公众和 people。
Vivian Wu
3个月前
很多朋友劝我,面对不公和不义,要学会抽离,要淡漠,不要“出离愤怒”。我写几句。 我觉得,做了二十年记者编辑,我到今天仍然会因为以强凌弱、社会不公、弱者受苦、强权霸凌和各种丑恶现象而愤怒——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我已经不会再为霸权、邪恶和丑陋的东西哭泣了,也基本不再胆怯。恐惧和害怕是人之常情,但如果你相信正义和程序,相信事实的力量,相信民主、自由、法治和平等等普世价值,就能战胜恐惧,在行动中锻造内心,慢慢建构出真正的勇气和刚毅。 但我仍然会哭泣。会为弱者的苦难而哭,为美好、柔软、真诚的事物与情感而哭。生而为人,如果没有同理心、没有怜悯、对苍生毫无感知,只知道追逐名利,那就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本质。 做记者做编辑这么多年,我也像心理医生一样,摸索出了一套调试自己内心的方法。在现实生活中找到温暖,在阅读中寻找平和与抽离,用理性构建内心的秩序。该吃吃、该喝喝,是必须的。不管头脑和心灵承受多少痛苦,我始终能在自由、体面、美好与爱中找到力量。 反倒是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随时随地想证明自己有多牛,其实毫无同理心,见权力就跪、见利益就忘义,以强凌弱,对同类缺乏最基本的人性体恤。他们不会为美好而哭,他们的眼泪,不过是权谋计算出来的油腻表演。 这样的生物,我鄙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