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农场

4个月前
牛鸡之间 有一位受访的长者,是一名教师,文革中被定成“现行反革命”,在“劳改农场”“劳改”多年。他说,他在“劳改农场”作过很多活计,其中之一是放牛。 他的专业是工程,从来没有放过牛。开始的时候,他面对一群能够自主移动却又不会听与说人话的庞然大物,心里免不了紧张。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牛群对 他并无敌意,不会伤害他,还渐渐听随他的指挥。他们彼此相安。 农场里有一棵大柳树,附近的青草茂盛肥嫩。他常常带牛群到那棵大柳树旁边吃草。 后来,牛群中的一只牛老了,干不动活儿了。这只老牛因此被杀掉,是在那棵大柳树旁边被杀的。 自从那只老牛被杀了以后,他再带牛群去那棵大柳树附近吃草的时候,牛群停步不前,并且哞哞长叫,声音十分悲切。此后,他又试过两次,牛群依然拒绝去那里吃草,并且齐声哀鸣如初。他听了也黯然,从此就不再赶牛群前往那个杀了老牛的柳树下面去,不论那里的青草如何肥美于别处。多年以来,他心里一直暗暗纳罕,为牛的记性和坚持。 我听着,好奇地问:“牛记得那里是同伴被杀之处而哀鸣并拒绝前往?动物有这样的同情心以及记忆力?” 他说,牛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别的动物却不一定如此。比如,鸡就不一样。在杀过鸡的地方,别的鸡照样嬉戏玩乐,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有时候,一群鸡中间有几只被抓出来宰杀了,拔毛开膛,一些肠子之类的被扔出来丢在地上,别的鸡奔来啄食,还互相争抢。 我听着,牛和鸡的行为的两幅画面在脑子里铺展开来,清晰而现实。我知道这位老师是在讲述他的一段真实的经历,而不是在有意编织寓言或者讽刺。这样的故事也不是可以凭空想象得出来的,除非有亲身观察,才能得知这样的细节。可是我在另一条思路上被触动了。 我听到这个牛和鸡的故事的时候,我想到了人。 对生活在文革后时代的普通人来说,我们都被置放到了在牛和鸡之间的某个位子。 大量的人在文革中受迫害而死。他们有的在公众场合被活活打死,有的在囚禁中被折磨死,有的在被殴打和侮辱后自杀,有的在饥饿疾病与精神虐待中死去。他们曾经是教师、父母、同学、朋友、亲戚、同事、邻居,人群中的一员。他们的死,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样的记忆?我们对他们的死,有过什么样的反应?为他们的死,我们作了什么? 抗议?同情?援助?沉默?扭头而去?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作帮凶?作旁观者?遗忘?粉饰?致力于寻求事实及公道?……在文革时,虽然压迫深重,在种种不同的方式之间,依然有着或多或少的空间,由人选择。在文革后,关于记忆与记载事实,虽然受到很多阻碍,但是个人的选择空间毕竟比文革时代增大了许多,从而也更需要人给自己定位。 这位在劳改农场的教师观察到的对待死去的同类的牛的方式和鸡的方式,展示了两种模式,提供了衡量比照的参照坐标。 这个网站(网上文革受难者纪念园)的建立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工作,包括调查和写作,也可以看成是个人的良知,在牛鸡之间的一种挣扎和努力。 ---网上文革受难者纪念园前言 作者:王友琴
5个月前
在“一打三反”运动高潮期间,蒋堂劳改农场召开一次全场宣判大会。会 场设在距离我们4大队(叶村)10多公里外的开化镇(场部所在地),各大队的 犯人均被集中押到那里。可那天,下着毛毛细雨,道路泥泞难走。而禁闭室里的犯 人全带着铁镣、铁铐,身体极显虚弱;故而,安排每二人相互背靠背地坐在农用 钢丝车(小型手拉车)上,由劳动犯拉着去。 到达会场入口处,各大队的所有钢丝车停在一旁,先让劳动犯们列队进去,之 后突然响起一阵口号声,见约一连队的正规武装,跑步而出并分成二排,高举着上 了刺刀的步枪,架成“人”字形的一条长长通道,再喊令劳动犯们推着一辆辆钢丝 车,从枪架底下鱼贯而入。会场周围,全是武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来回走动,在 宣判台上的两边,还高高架着几挺轻机枪……。全场几万人,居然鸦雀无声,强烈 的恐怖气氛,笼罩着整个会场! 当农场政委(是否是军代表,现已记忆模糊)宣布宣判大会开始,接着几名武 装士兵迅速地押上二个被捆绑着的年轻犯人,他们均被强制地压着剃光的头,远远 看去根本无法见其脸孔。立即,二人均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其中一人实际是判 处死缓刑却被陪毙)……。从宣读判决书中得知,原来一个只因写“反动日记”, 被加至死刑的;另一个是因呼喊“反动口号”吧(时间太久,记不确切了)!最后 ,将要退场之际,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随着这声枪响,让人感觉越加浓 烈的恐怖气氛,迅速散向细雨绵绵的远方!…… ---最恐怖的1969年--我的心路历程 火 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