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码农
2小时前
周末谈点生活中的事 - 儿子找工作 昨天儿子终于拿到他生平第一个工作offer,月底又要回到Pittsburg 上班。 他五月上旬从CMU的“数据科学”(统计学的包装)一年硕士项目毕业,我和他妈一起参加他的毕业典礼。那时他很坚定地跟我说:这一年在匹城受够了情绪低落的折磨,以后再也不想回来了。 我对他讲:命运很可能会跟你开玩笑,未来恐怕必须回来工作,因为硅谷现在的工作市场处于冰冻期,计算机领域应届毕业生现在都难找到工作;我们公司最后一次在硅谷招应届毕业生还是三年前的事,而且正在把名额不断地转移到工资低的外州外城,如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近来还在印度的Chennai开了研究中心,未来会有更多的工作转移到那里;公司成立二十年后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Oracle - 那个当初大家痛恨的敌人,完全背离了初心😒)匹城与硅谷比算便宜地区,这里地方虽小,但恐怕工作机会更多,尤其对于他这个在CMU镀了金的年轻人。 六月中他从匹城搬回家,为两个网上面试的机会做准备。一个是南加的某金融公司,另一个是Amazon。他说只要能回到西海岸,无论南北都行。不过,匹城有家AI的startup最近联系他,尽管他半年前就给对方投了简历。当然他的重点在前二者。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与南加和Amazon两方在技术面试环节都铩羽而归,希望破灭。只剩下匹城的startup 和新泽西的一家人力公司,都在他不喜欢的东岸。此刻他不再挑地点了。Beggers can't be choosers。在家没工作、前途茫茫的压抑、挫折感压倒了一切。 很快他顺利通过了两处的第一轮筛选。Startup马上安排了一周后的技术面试;人力公司说要安排技术面试,但迟迟没有细节。他此时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前者。 七月初与公司技术领导的面试让儿子感觉良好,他的情绪好转了很多。但一周后与整个技术团队长达三小时的面试经过又让他有些惴惴不安,情绪再次陷入悲观。有次晚饭后谈到此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合掌🙏祷告(英语):求求你CG(公司名字的缩写)求求你CG!让我回匹兹堡吧!我喜欢匹兹堡!我热爱 Steelers(匹城的NFL球队)!说话间眼泪流了下来。让我看到他情绪的低谷。 他的悲观传染了我。我觉得他找工不顺的主要原因是计算机专业方面不够过硬。我开始跟他认真地讨论,如果这次也不成功,那就必须准备再回学校拿一个计算机专业的硕士,同时开始找那些门槛很低、收入也不高的工作来做。毕竟从现在到最早的入学日期之间也有半年的时间,他不能空转。我甚至想让他搬出去租房住,家里可以补贴他,因为我和他都希望他能够尽开始早独立生活。当然他妈坚决不同意,儿子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一点苦也不能吃。 好在一周后公司联系他再与那位技术领导谈一次,事情看起来很有希望。但儿子仍不知是福是祸。我给他打气:这是好兆头,如果他想放弃你就不会再多花时间在你身上。他半信半疑,但不管怎样他会全力以赴。上周四,他跟对方谈完后立刻打电话给我,兴奋地说他感觉自己被选中了,因为对方不断说“You will”做哪方面的工作。第二天,公司的recruiter 安排他本周四与公司的HR领导面谈。儿子又开始心神不宁地惶恐起来。我安慰他:既然技术领导已经选择了你,HR这关就是走过场,只要确定你不是个weirdo就没问题。 果然周四面谈后,周五对方的recruiter就告诉儿子他被录用了。儿子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当时在回家的路上。到家后,先跟他击掌,然后问何时上班。他说对方给的时间是9月2日(劳工节后),但说也可以推迟,他就借坡下驴争取到9月15。我问为什么?难道不是越早越好?他说上班后就没有时间跟朋友们在一起玩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暑假,他想好好享受一下。 这下轮到我差点情绪失控。我努力按下怒火,对他一通输出:你忘了当初怎样祈求CG给你机会了吗?它给了你,你却要拖延!教一个中文成语“夜长梦多”。何况你一直担心自己的学识能力恐难胜任公司给你的工作,那还不早点去那里学习、准备?就算能力不够,至少也要态度来凑!你知道现在的job market 有多难吗?早上才有同事跟我讲,她朋友的儿子刚在MIT毕业,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当然也不需要我跟你讲这些,你自己才经历过来 ... 好在儿子那时心情正大好,没有对我逆反,欣然接受了我的意见,马上回email给对方,讲他思索之后认为早开工更好,还是回到最初的9月2号。对方给了肯定的回复,并在半小时后发来雇佣合同。我们一家三口今天下午把整个合同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之后,儿子签了名,大功告成! 大致算了一下,从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到匹城的CMU,五年我们花了25万美元,终于帮儿子修成了正果😇。 我长舒一口气:帮你帮到头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不用我们管了☺️ 他妈在一旁立刻反驳:哪儿?以后要管的事还多呢!😳
硅谷码农
1个月前
周末闲聊 (长推) 周一与某位民运朋友去东湾一家港式餐厅吃午饭。餐厅很大,客人也很多。我们12点前后到达,排队拿到7号。除了我与朋友,周围的客人与餐厅服务人员开口都是粤语。 我们见面后直奔主题,吐槽美国的现状。朋友十年前因为参与维权运动遭到中共追捕,辗转来到美国,那时对中国的民主转型前景还很乐观,对美国这尊高耸的民主灯塔更是充满了崇敬之情。谁知十年后的中国比以前更专制,而美国的民主灯塔也已经熄灭,世界向黑暗的方向加速。 朋友不但对中美两国现状感到失望与痛心,也不解为什么八九六四一代的学生领袖大多数是川粉,尽管川普骨子里没有半点人权、民主的价值观(让我想起拜登对习近平的评价),他还称赞中共的六四镇压和对香港民运的镇压。 此刻我脑海里浮现起几年前和这位朋友与某位路过湾区的八九六四学生领袖会面的场景。当时大家都为中共高压下的香港而唏嘘不已。朋友顺便吐槽川普对香港人的背叛与出卖。 学领眉头一皱,正色疾言地反问:“你觉得川普能为香港做什么?” 我忍不住插嘴:“至少川普不应该说这是中国的内部事务,实际上给习近平开了绿灯。” 朋友也一起反击。见话不投机,学领没有反驳。我和朋友也没有追击。大家很快换了话题。 回到午餐。朋友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他说某位领袖在前不久的一次聚会时对他说川普可以解决美国的赤字与债务问题。我印象中那位领袖并非川普支持者。或许他在我面前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立场。不管怎样,川普的“大漂亮”法案完全没有改变美国财政赤字与国债问题日益严重的走向,不知此时那位领袖的感想如何🤔 六四学生领袖在对待川普态度上的“集体沦陷”是值得后世研究的政治心理学问题。九年前,2016大选的早期,当川普在1990年接受《花花公子》杂志采访时称赞中共的六四镇压很给力的言论流出时,他们一致对川普口诛笔伐。 但在川普赢得大选后,他们的态度与立场逐渐完成了180度的转变,认为川普对中国的关税战可以打垮中国的经济、导致中共垮台。同时,蓬佩奥对海外民运的持续高调支持也为川普当局笼络了民运领袖们的心。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毕竟川普素人参政,带来许多的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是弱者求变的必需品。 然而八年之后,尽管拜登政府延续了川普对中国的贸易战国策;尽管拜登自己明确批评习近平与中共的反民主本质,并且在全球组织围堵中共的“民主供应链”和保卫台湾的“东亚北约”;尽管川普自始至终毫不掩饰自己对独裁权力的羡慕与对独裁者的称赞,并且在“二进宫”后对全世界搞无差别的关税霸凌,激怒了美国的传统盟友加拿大与欧盟,摧毁了此前拜登围堵中共的全球布局;尽管川普还拔除了向全球输出美国价值与立场的宣传机构“美国之音”、“亚洲自由电台”等中共的眼中钉,导致多位民运人士失业;民运领袖们对川普的偏好却“初心不改”。这已经不能用“病急乱投医”来解释。 朋友也不解为什么美国人民会选川普这样一位在人格上十分垃圾的痞子、贪财好色、心胸狭窄的自恋狂担任总统,完全颠覆了美国总统在人们心中的那种高大上的传统形象。 我在给出自己的解释之前问朋友有没有听说过九十年代美国收视率第一的情景喜剧《Seinfeld》。朋友说没有。这不令我意外。美剧中世界知名度第一的肯定是与 Seinfeld 同时代的 Friends。后者对人类的普世吸引力一目了然。而前者需要观众对美国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因为它是在美国城市居民的生活细节中挖掘幽默题材,当然其中不乏普世价值,只是不如 Friends 那么吸睛和浅显易懂。 对我而言,Seinfeld的台柱是那个秃头矮胖的鲁蛇 George Costanza,剧中一半以上的笑料是围绕他展开的故事。有一集说他顿悟出一个道理:他这一生之所以四处碰壁是因为他的各种本能反应都是错的,他需要逆这些本能而行,才能获得成功。 现在的美国人民就像剧中的 George,在干和过去相反的事情,放弃所有的道德要求,只求赢的感觉,于是挑选了道德上最渣、但保证能让美国赢的人。为什么美国人会走到这一步,这不仅是因为民主党左过头,物极必反,更深层的原因是许多美国人对全球霸主地位迅速流失的本能感知,并因此触发了鲁蛇的心理焦虑。 而美国全球霸主地位的滑落是美国经济“老化”的必然结果。我的所谓老化是指人们习惯了舒适的生活、抗拒改变、躲避艰苦,要求高福利、低纳税,从而导致价格高涨、效率下降、政府债台高筑,实际上是将霸主地位不断变现来维持超高消费,这也是一个霸主逐渐丧失原有优势的不可逆过程。我称之为“帝国晚期综合症”。大英帝国是上一个因之衰落的世界霸主。现在轮到了美国。 英国是幸运的,因为有自己人美国来接棒,但中间也经历了半个世纪和两次大战。现在的美国处于上世纪初英国的位置,仍为世界老大,但经济上已经力不从心。这不是川普或任何其他人和政党能在短期内解决的,至少需要先经历一次严重的危机后才能痛定思痛,接受更痛苦和更深层的改变。
硅谷码农
6个月前
这两天川黑圈借川普夫妇发币小小地狂欢了一把,嬉笑怒骂外加狠狠地嘲讽蒙圈中的川粉们。其实这也是笑中含泪,苦中作乐。人渣极品的川普竟然再度成为美国总统,美国的道德形象彻底地崩塌,以至于一些坚定反习的推友们惊呼:习皇也干不出如此下作之事。 美国究竟怎么了?高大上的宪政民主制度为何会产生一个低下龌龊的领导人?在我看来,有两个主要因素促成了美国历史上的这个最奇葩的时刻。 1)美国硬实力的衰落导致美国人心态失衡、怨天尤人,将主要原因归咎于世界占美国的便宜,于是原来那个慷慨而开放的美国急剧转变为吝啬且自闭。此时他们更需要一个能将这个自私心态合理化、并保证扭转美国硬实力衰落趋势的强人,哪怕这个人的个人品质有多么低下也顾不了了。对于肤浅的选民而言,当今政坛上没有谁比川普是更适合的人选。 2)川普之前的美国以及欧洲以富裕和先进而自豪,这样的社会很容易左倾。但当欧美人民忽然发现自己不再富裕,或自己的财富不再能够支持精英阶层推崇的左倾络线后,社会就会急速右转。此时若精英阶层未能意识到脚下这个巨大转变,他们便会被倒向右边的中间选民集体抛弃。这就是欧洲大陆上“极右”势力迅猛崛起的主因。在美国则表现为MAGA。他们的敌人不仅是民主党,也包括走国际主义路线的共和党精英。在他们眼里,这些所谓的“新保守主义”者(neo-con)是形右实左的“犀牛”(RINO,英文“名义上的共和党人”的缩写)。 那么什么是“左”?什么是右?左的核心理念是平等。近代欧美自启蒙主义运动和工业革命以来,对平等的追求发展出两条轨道,一是权利地位的平等,二是财富的平等;前者为自由主义,后者为社会主义。现代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比较好地将二者结合。美国则偏重前者。而二战后诸多第三世界国家在追求后者的路上急功近利,完全抛弃前者,结果适得其反。 左的对立面是右。左追求平等时必须突破改变现有的规则与秩序,而右则要维护现有的规则与秩序,哪怕这些规则导致不平等的结果,它们也是社会秩序的基石、且促成财富生产的最大化。所以,现在的中共其实代表的是右派保守势力。所谓的反贼则是一群追求平等政治权利的左派。历史上在”双百“后被中共打成右派的社会精英也是要求自由平等的左派。 ”人生而平等“是自由主义左派的理想。人生而不平等则是自然现状。要达到平等,最快的捷径是以政府权力实行”抑强扶弱“。所以,欧美的左派都实行大政府的干预,而右派都主张小政府的放任。 ”抑强扶弱“即要求社会的强势团体向弱势团体让利,在国际上则是欧美国家向第三世界让利。比如欧美国家对移民的接纳,多数族裔对少数族裔的让利,性取向主流对非主流的接纳让利;巴黎协议中欧美承担降低碳排放的主要义务并对发展中国家给予高额补贴,等等。 什么时候社会的强势团体容易接受对弱势的让利?自然是在强势团体有相对富足感和安全敢的时候。世纪初的欧美民众有这样的自豪感,但现在没有了。德国的工业从前为世人羡慕,现在则沦为欧洲病人。欧美日本的汽车工业曾经垄断了全球市场,如今被中国碾压。刚查了一下数据: - 2024年中国国产车销量3000万辆,出口580万辆,双双为世界第一; - 同期美国汽车销售量只有中国的一半,即1585万辆,出口可以忽略不计。 中国的汽车工业,以比亚迪为例,从25年前的笑话已经成长为如今可怕的对手。拜登政府要以100%的高额关税将中国的电动车征拒之门外,可见中国车的市场竞争力之强。 不仅汽车工业,过去的25年里,中国的工业能力在除个别领域外都在全面赶超美国。那个能在一周内修好被重创的“约克城”航母、三年内造出一百艘航母的美国不见了,代之以十年翻修半座桥(海湾大桥奥克兰段),百亿美元修不出一条高铁的拖沓、低效的美国(加州)。美国人曾经引以为傲的强大工业产能转移到了中国,甚至美国的军工企业都要依赖从中国进口的零部件。所以“东升西降”并非妄言,它反映的是美中实力地位的消长。 此时此刻许多美国人看到了这个难以接受的现实,其心态从“否认” 进入到“愤怒”的阶段。愤怒情绪中的人是不可能向外界让利的。于是一切左倾的政策、左倾的人都变成他们的敌人,而能让他们宣泄愤怒的人则成为他们的领袖,并期待他率领美国“再次伟大”。 但是川普能做到吗?当然不能。客观地讲,他的一些政策主张可以为美国的经济松绑,释放一定的生产力,但解决不了关键性问题,即美国的高人工价格。高人工价格是一个富裕社会的标志,体现了对普通劳工的尊重。但它的另一面是低竞争力。 美国自从欧洲、日本的工业从二战废墟中重生以来便一直面临这个挑战。它是美国成为世界霸主的成果与代价。过去,美国的产能流向欧洲、日本、东南亚,都不是大问题,因为他们全是美国全球帝国的一部分。但当这些产能被中国这个超级大国吸走之后,美国的问题就大了,因为中国规模与意识形态都不是美国能消化的。 怎么办?美国的高人工不可能降价,产能不可能回到美国本土。美国能做的就是设法讲供应链转移或重建在美国的盟友国家中。像川普这样以邻为壑,拿着关税大棒恐吓每一个朋友的愚蠢作法,只会为美国的敌人提供机会。川普迟早会让那些这次选择支持他的中间选民失望。发币捞钱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