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潤傳媒
1个月前
六年前晚上喝多了在地摊上吃了一碗馄饨,五元,付款时发现手机没电了,老板说走吧改天再来了补上,后来没去过,六年后又去吃了一碗馄饨,涨到七元,手机扫了十四元,老板说扫多了,我说几年前吃了一碗没付钱。 老板手里正捞馄饨的漏勺顿了一下,油星子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上,他抬头看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没听清。“几年前?” 他声音有点哑,可能是晚上守摊吹了风,“小伙子,你记错了吧?我这摊儿摆了快十年,忘付钱的客人多了,哪能都记着。” 我指了指摊位角落那张掉了漆的折叠桌,“那年就坐这儿,天还下着小雨,我喝多了浑身冷,你还多给我盛了半勺汤,说暖暖身子。” 这话一出口,老板突然放下漏勺,走到我跟前,仔细打量我半天,突然笑了,露出两颗有点黄的牙:“哦!想起来了!那天你穿个黑夹克,头发乱糟糟的,付不了钱还挺不好意思,一个劲儿说第二天就来补。” 我也笑了,“后来第二天有事出差,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再想找你,这一片儿整改,我还以为你不摆了。” 老板叹口气,擦了擦手上的水,“可不是嘛,那会儿搬去别的地方,去年才又回这儿。你这小伙子,还真把这五块钱记了六年。” 正说着,旁边桌一个穿环卫服的大叔端着碗过来添汤,听见这话插了句嘴:“王老板,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扫街到这儿,兜里没带钱,想吃碗馄饨,你不也说先吃着,钱啥时候有啥时候给?我后来忙忘了,隔了半个月才来补,你还说我客气。” 老板摆摆手,“都是普通人,谁没个手头紧或者忘事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家饿肚子。” 说着就转身要去给我找钱,我赶紧拦住他:“别找了王哥,六年前那碗馄饨,加上这六年的心意,多这七块钱不多。” 老板急了,“那哪儿行!该多少是多少,我做生意不占这便宜。” 我俩正拉扯着,旁边又围过来两个老顾客,一个阿姨说:“王老板就是实诚,上次我孙子在这儿打翻了碗,他还说没事,再给盛一碗,不要钱。” 另一个大爷也说:“可不是嘛,我儿子上大学那阵儿,天天来这儿吃早餐,有时候忘带钱,王老板从来没说过啥,后来我儿子毕业还专门来谢他。” 老板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都是小事,不值当说。” 他转头看我,最终还是没再提找钱的事,反而转身从保温桶里拿了个茶叶蛋,剥了壳递给我:“那这蛋算我送你的,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我接过茶叶蛋,热乎的温度传到手里,咬了一口,咸淡正好。 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还多了一勺我没要的辣椒油,老板说:“看你刚才说话,像是能吃点辣,就给你加了点,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碗。” 我连忙说喜欢,拿起勺子喝了口汤,还是六年前那个味儿,鲜得很。 吃着馄饨的时候,老板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跟我聊这六年的事儿:说他儿子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外地读研究生;说这摊儿的房租涨了两次,好在老顾客多,生意还能维持;说之前有个年轻人,跟我一样,几年前欠了三块钱,后来带着女朋友来,一下付了二十,说算上利息,他也是好说歹说才把多的钱退回去。 我听得心里暖暖的,吃完馄饨要走的时候,老板叫住我,塞给我一小袋煮好的花生:“拿着路上吃,下次想吃馄饨了再来,别再等六年了。” 我接过花生,跟他说了声谢谢,转身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正忙着给下一个客人盛馄饨,灯光照在他身上,特别亲切。 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攥着那袋温热的花生,想着六年前那个雨夜,还有今天这碗馄饨,突然觉得,这世上最让人舒服的,就是这种不图回报的善意,还有被人记在心里的踏实。以后我肯定会常来,不光是为了吃馄饨,也是为了这份难得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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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个月前
我爸养了一条田园犬七八年了,它觉得自己快死了,就跑到水稻田沟里等死。我爸找了它两天,抽水时才发现它,上去给了它两巴掌,骂它 "有病去治,在这装死",然后抱去兽医站,花 90 块钱治好了,它又活了三年。 刚从兽医站抱回来那几天,狗蔫蔫的,趴在院子里的狗窝前,连平时最爱的剩饭都只闻两口。我爸嘴上没说啥,每天早上喂完猪,就蹲在狗旁边,用筷子挑着泡软的馒头渣往它嘴里送。有时候狗不吃,我爸就皱着眉骂:“还跟我置气呢?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在沟里泡着。” 骂归骂,转身又去厨房烧了点瘦肉汤,撇去油花,端回来一点点喂。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狗慢慢缓过来了,能跟着我爸去田里转。我家那几亩水稻田,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以前它年轻的时候,我爸在前面插秧,它就在田埂上追蝴蝶,或者跑到河边叼石头玩。那次病好之后,它不怎么跑了,就跟在我爸身后,我爸弯腰干活,它就趴在旁边的草堆上,眼睛盯着我爸的背影,一盯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夏天,天特别热,我爸在田里割稻子,割到一半中暑了,坐在田埂上晕乎乎的。狗先是在旁边舔我爸的手,见我爸没反应,突然就往家里跑,跑到门口对着我妈狂叫。我妈正在做饭,听见狗叫得急,知道不对劲,跟着狗跑到田里,才把我爸扶回家。后来我爸醒了,看着蹲在床边的狗,没骂它,反而摸了摸它的头说:“还算你有点良心。” 从那以后,我爸去哪都带着它,就连去镇上赶集,也会把它装在自行车后座的竹筐里,怕它在家待着又瞎跑。 狗的耳朵特别灵,村里只要有陌生人来,它第一时间就会叫。有一年冬天,村里来了个偷鸡的,半夜摸到邻居家鸡窝旁边,狗听见动静,从狗窝里跳出来,追着偷鸡的跑了半条村。最后偷鸡的扔下鸡跑了,狗叼着鸡回来,放在邻居家门口,然后摇着尾巴回了家。第二天邻居来道谢,给我家送了几个鸡蛋,我爸笑着说:“都是这狗的功劳,你得给它送块肉。” 邻居真的割了块五花肉来,我爸把肉炖了,大部分都给狗吃了,自己就尝了两口汤。 那三年里,狗老得很快,毛慢慢变白了,走路也越来越慢。以前我爸叫它,它立马就跑过来,后来得等好一会儿,才能慢悠悠地挪到跟前。我爸也老了些,背比以前更驼,每次弯腰喂狗,都要扶着膝盖慢慢起来。但不管多累,每天晚上睡觉前,我爸都会去狗窝旁边看看,给狗窝添点干草,怕它冷。 狗最后不行的时候,是在第三年的秋天。那天早上,我爸像往常一样叫它起来吃早饭,狗没动,只是抬了抬头,尾巴轻轻摆了一下。我爸摸了摸它的身子,发现它浑身发烫,赶紧抱起来往兽医站跑。兽医摸了摸狗的脉,摇了摇头说:“老了,器官都衰竭了,没法救了。” 我爸没说话,抱着狗往回走,一路上,狗把头靠在我爸的怀里,呼吸越来越轻。 回到家,我爸把狗放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那是狗平时最爱晒太阳的地方。他坐在旁边,一边给狗顺毛,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你这老东西,上次跑沟里我没让你死,这次怕是留不住你了。你要是走了,以后谁跟我去田里?谁帮我看家门?” 狗好像听懂了,用头蹭了蹭我爸的手,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爸抱着狗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才起身找了把铁锹,在老槐树下挖了个坑。他把狗放进去,又在上面盖了层土,还把狗平时用的碗放在旁边。那天晚上,我爸没吃饭,坐在院子里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天亮。 后来,我家院子里再也没养过狗。有人问我爸为啥不养了,他说:“养了七八年,又活了三年,够了,再养,怕还是要送走,受不了。” 但我知道,他是忘不了那条狗,忘不了它跑去找死时自己又气又急的样子,忘不了它跟着自己在田里转的日子,忘不了它最后靠在自己怀里闭眼的那一刻。现在每次路过老槐树下,我爸都会停下来站一会儿,嘴里还会念叨一句:“老东西,在底下好好的,别再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