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講一個中國學者英語差但不自知的故事。十多年前了。北師大一個文學教授研究阿多諾的文化工業理論,是我老鄉,找到我說,為什麼高丙中翻譯的《文化工業述要》讀不通?我說,因為翻譯錯誤百出。於是他試著重譯,他譯的也錯誤百出,於是我給他改。改著改著他不高興了,經常跟我爭。爭論的主要焦點是:我請教了我們系某某某教授,德國博士畢業,難道他不比你知道?我說,我更信任耶魯大學德語教授翻的英文版。這一來好像觸動了尊嚴問題,爭得更兇了,對我改的翻譯死活不買賬了。我也火大了,把每個他不接受的句子給他拆開解釋,有時吼叫,這才最後翻完。又過了很久,他說他們學院打算把教授們的論文集定期翻成英語拿到國外流通。我說你們省省吧。沒想到這又傷了一次尊嚴。那時正是每個中國人都整裝待發要征服世界的年代,被我潑了一瓢冷水,對我生出某種不可遏制的憤怒。我說我是勸你們不要亂燒錢,你們非要燒的話,也沒人攔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