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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会毛泽东 我的下放在一个秋天清凉的早上突然结束了。当时,我坐在一辆马车的稻草堆上,正摇摇摆摆地向着农地出发。公社的大队长,一个中年汉子,从后面赶上来,气急败坏地说:「快走!你要立即向外交部报到。有车子在等你。快!」 我只能推测,我突然被传召,和当天的庆典有关,因为这天是十月一日 ,是建国十周年,有大型庆祝活动进行。 车子风驰电掣的驶过市区。它拐了一个弯以避开麇集在闹市道路准备游行的人群。我收到一些简单的指示,不久便发觉自己身在天安门城楼上——那是我很久以前遥望毛泽东所在的地方,俯视着天安门广场。广场现在是沸腾着上百万的人群,数以万计的红旗在招展着。大批军队正在队列而过,连同各种各样的兵器和辎重。群众的呼叫声震耳欲聋。 而现在,穿着灰蓝色中山装的毛泽东真人,却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站在栏杆后面,向着看不尽像海洋一样的人群安祥地挥手。在城楼上还有周恩来总理、外交部长陈毅、毛的继承人国家副主席刘少奇、总书记邓小平,以及许多早期参加斗争而现在是国家领导人的老革命。 这些都是现代中国的创建者,都是重要的人物,我不由心里忐忑。但是,我不容许自己被紧张克服。是工作的时候了,或正如毛泽东所说,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到了。 我的任务是,和几个同僚一起,协助我们的领导人和说英语的嘉宾交谈。我要注意不要突出自己,以及避免引生误会或惹出乱子。我在这里的工作是做翻译,不是呆头呆脑的看客。于是我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变成一个说洋话的娃娃。我站在中国主人的右面,隔在主人和宾客之间。这是中国的传统,比如在宴席之中,客人总是坐在主人的右面。 就这样,我成为站在毛泽东右面的人。我较毛略高——就中国的标准来说,毛是个高大健壮的人。我有意识地垂下头,以免过份突出。我不知他跟谁在说话,而所说的是什么,现在我都忘记了,大概是无关痛痒的闲话。但当我靠近毛的右耳复述客人的第一句说话时,毛猛地向旁闪开,阴阴地向我瞟了一眼,说:「你声音太大了!」 为了翻译得清楚,我开始的时候确是音量较大。我吸了一口气,把声音降低,侥幸再没有乱子发生。在这一次,以及以后十多年无数次为毛的翻译中,毛都只是当我是一副说话的机器。不能说他是无情的人,只是他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和周恩来的当我是一个人,完全不同。 「优雅」,是许多人对毛泽东的形容词。他烟不离手,但却不是疯狂抽烟的人。他动作缓慢,从容自得,有帝王之状。我留意到一些其他的领导人,试图模仿他的表情。他的眼睛经常半眯着,好像静静地想着遥远的事情。他前额非常宽阔,表现得有大智慧。而他的皮肤,对于一个快将七十岁的老人来说,是十分幼滑,唯一例外是他左下颔的那颗著名的痣。正如一个外国作家的描写那样:「和其他人相比,他似乎用不同的材料构造。凡人的情感不能进入他的心中。」 ---冀朝铸:《站在毛泽东右边的人》 图:毛泽东(右二)与斯诺(左一)在天安门城楼上,左二为冀朝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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