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话大致是没有什么错的。中国人至今喜欢复古,有的人还要复儒,但是儒家传统虚伪和道貌岸然的地方多,真性情的地方少(也就南北朝时代和晚明士林出了一批最叛逆、最自由的士大夫——当然,南北朝也有一帮人附庸风雅学风流潇洒但是有东施效颦的拙劣感)。古代大儒表面上人人学圣贤标榜清高,实际上油嘴滑舌、巧舌如簧之辈如云。比如有关纪晓岚好色的记载就很多,跟纪晓岚装腔作势、附庸风雅的著作看起来反差就很大。假如纪晓岚表里如一地好色,正儿八经写好色著作,我反倒要夸他是真性情,甚至还要专门找来拜读这种在大儒们看来“不入流”的读物。东邻日本就这样:好色不必藏着掖着,贵族们好色、偷情也能整出又凄美又悲哀的美学体验来,而且上上下下皆以谈论风流韵事为时尚,这没有什么不好,比读圣贤书却满肚子男盗女娼强。当然,我发表这种暴论,肯定招致好古派不满,毕竟我推崇的是南北朝和晚明士林那种离经叛道的东西。不过,晚明士林即使公安三袁、李卓吾、徐文长、张陶庵也有不自觉附庸风雅和迂腐的地方,这是时代风气使然。清中龚定盦算是一号风流人物,但已属绝唱。至清末士林一半迂腐不通世事,一半愤世嫉俗急躁功利,自由是自由了,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